“有天下班的时候,在路边的橱柜里看到了它。那家店给它打了那种又白又亮的光,显得特别昂贵、特别漂亮、不是我这种人能碰的东西。”“我站在外面看着它,感觉自己像个又蠢又傻的小丑。”徐勿凡看着那条裙子,声音平静,眼神却深寂。“所以我买了它。我有希望有一天,别人看着我的时候,也能有这种感觉。”愤怒和野心,徐勿凡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现在,陆照霜知道这种强烈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了。陆照霜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嘴角扬起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怎么样?”徐勿凡托着下巴,微笑看着她,“我就是这么自私自利又恶毒的人,是不是后悔今天帮我了,大小姐?”她的语气甚至带着一种恶意的讥嘲,让陆照霜轻易就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徐勿凡时,徐勿凡看着她的眼神。但很奇怪,也是从第一次见到徐勿凡起,她从来都没有讨厌过徐勿凡。她看着徐勿凡好像很希望能从她这里听到“讨厌”和“后悔”的表情,想了想,点了下头,“嗯,之前,我确实谈不上喜欢你这个人,毕竟我们也不熟。”徐勿凡肩头松下来,好像这才让她觉得舒服,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是,”陆照霜刻意顿了顿,看到徐勿凡如临大敌的模样,才终于慢吞吞地说:“我喜欢你唱歌的样子,我第一次去看你们演出的时候,就被你迷住了。”徐勿凡呆住,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圆了眼睛,她脑袋僵硬地挪动了一下,嘴角颤动着张开,又狠狠闭上,然后狼狈地别开眼。在被徐勿凡恶趣味地旁观了这么多次以后,陆照霜也终于可以欣赏一下徐勿凡无措的模样了。她又故意道:“今天有点晚了,可以在你家暂住一晚吗?”“随你便!”陆照霜笑着接过徐勿凡给她的一次性牙刷,就心情愉悦地进洗手间洗漱去了。徐勿凡看着她挤在狭窄洗手间里的背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陆照霜的场景。穿着那种看着普通其实面料特别贵重的衣服,和大家打着招呼,其实把谁都没放进眼里。和郁思弦一样,是那种矜贵的、不知民间疾苦的、养尊处优的、心想事成的少爷小姐。直到今天见到陆照霜的丈夫,她才知道,原来真正的蔑视,是那个样子的。而那个大小姐,在跟她来的路上,也真的从头到尾没抱怨过一句话。她低声喃喃:“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什么?”陆照霜没听清,咬着牙刷含糊地看过来。“没什么。”徐勿凡重新低头,从柜子里翻找干净的床单被套,夏天天热,又是顶楼,盖这个也不会觉得冷。她们躺在一米五的床上,两个人都生得瘦,所以也并不拥挤。在沉默很久,陆照霜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徐勿凡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我不是没念过高中。要高考的时候,我爸妈欠钱的那些人上门讨债,他们一直带着我搬家,我没办法参加高考,后来就更没有机会了。”陆照霜心中一酸。在这一整天里,这是她听过的,徐勿凡最平静的一句话。陆照霜翻了个身,和徐勿凡面对面。徐勿凡没有哭,但她还是伸出手,轻轻在徐勿凡肩膀上拍了拍。“徐勿凡,总有一天,你会被所有人看到,再也没有人可以无视你。”徐勿凡撇了下嘴,“你也跟林珩一样喜欢画饼吗?”陆照霜笑了,“那说明他跟我一样有眼光,都相信你能做到。”*逃出人间的演出日,距离上台还早。陆照霜坐在搁浅的吧台边,心神不宁地频频看着手机,几次打开微信聊天框,又退了出去。“陆小姐,等思弦啊?”牧衡带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陆照霜抬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正一脸揶揄地看着她。男人心真是海底针,搞不懂他在揶揄什么,但陆照霜也没心思去猜,直接问:“思弦好点了吗?”虽然很不甘愿承认,但牧衡确实比她这个二十年的老朋友更了解郁思弦现在的情况。昨天郁思弦微信上说,今天会来看她的演出,但也不知道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她害怕自己开口问,郁思弦会逞强过来看。牧衡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了,“哦豁,果然是在等思弦啊?”陆照霜放下手机,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眼见着她有点生气了,牧衡没再逗她,笑着往她身后努了努下巴,“思弦啊,他不就在那儿吗?”陆照霜猛地回头。搁浅的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