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轩瞳孔骤缩。
帕角莲花的绣法,与上月鲜卑使节进贡的狼头旗纹样惊人相似。
他想起玄真子最近头上戴的都是一枚冰玉簪,簪头云纹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而这冰玉簪,他从未赏赐给玄真子。
……
子时三刻,当值的羽林卫看见道长玄真子拿着陛下的敕令出了宫门。
之后,承文将军紧随其后,他的墨狐大氅在雪夜里翻飞,怀中揣着那罐未炼化的矿石。
方才陛下于体元殿紧急召见他,并吩咐他盯紧玄真子。
马蹄哒哒而过,官道两侧的流民蜷缩在熄火的灶台边,有个女童正舔舐着丹砂染红的雪水。
多年宦海沉浮,伴君左右,承文将军知晓陛下一直对这位方士有所怀疑。
是以今夜玄真子无论去了什么地方,陛下那里,他都是个半死之人了。
至于他自己,不过是个能传递信息的听话棋子。
这样想着,承文将军一路跟随玄真子。
不曾想,这人越走越远,几乎快出了长安。
当快马驰过靠近城郊的阴山驿站时,承文将军听见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响。
戍守的将士说是炼丹引发的山震,但承文将军分明嗅到硫磺味里混着火药气息——就像鲜卑人惯用的震天雷。
而且,阴山驿站距玄真子的炼丹处有二十里之远,即便有所牵连,也不会如此激烈。
电光火石间,承文将军想到这里有一处矿坑。
方才那阵震动,似乎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与此同时,承文将军看见玄真子鬼鬼祟祟的进了那矿坑。
“我与玄真子道长今夜为炼丹而来。”
说完,承文将军也跟着进了那矿坑。
矿坑入口藏在废弃的玉皇庙后,石碑上还留着北燕朝的诗人题写的"海晏河清"。
承文将军轻推开半掩的朱漆门,神像后赫然是向下的石阶。
墙壁的松明火把照见车辙印,看宽度是军用的辎重车。
深入百步后,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地下空洞里,数百具尸骨堆成小山,骨殖表面覆满虹彩晶簇。
承文将军的鹿皮靴踩到块铁牌,捡起竟是羽林卫的腰牌,编号属于三年前某位失踪的右营统领。
突然有脚步声自头顶传来,他闪身躲进尸堆。
玄真子的声音在洞壁间回响:"大人放心,再送三百车灵石,西楚皇帝的身体就彻底废了……"
接着是鲜卑语的应答,承文将军虽听不懂,却认出那沙哑的声线——正是月前来献雪貂裘的使节。
尸堆后的暗河泛着磷光,承文将军摸到河岸栓着的木筏。
顺流而下时,头顶不断坠落碎石,混着模糊的人声:"……郡主……和亲……"
他死死攥住筏上的绳索,腕间玄真子所赠的佛珠突然崩裂,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滚进暗河,泛起血色的涟漪。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楚云轩出现在诏狱大牢。
影卫统领韩彰跪在地上,捧着的密报墨迹未干:"查实阴山矿脉近三年运出硫磺两千车,走的是……是当年白雪郡主和亲所批的宫禁条陈。"
楚云轩的指甲陷进掌心。
鲜卑人果然心思不纯,早有预谋。
"陛下!丹房急报!"
中贵人灵均跌跌撞撞冲进来。
"玄真道长他……他带着《八骏图》屏风不见了!"
“承文将军求见,说有要事禀报陛下!”
“想必承文带回来的消息也很让人惊讶。”
当听完承文将军的奏报,楚云轩表现的很是平静,此事他早有预料。
楚云轩转身望向窗外,第一缕晨光正刺破云层,却照不亮他心中隐藏的阴霾——那阴霾,早已根深蒂固。
……
距离玄真子出逃已经过去了三日。
楚云轩却并不急着派兵寻找,而是直接让人烧了他的府邸和特建的丹房。
这样一来,西楚他已无容身之处,至于鲜卑愿不愿意接受他,楚云轩才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