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只活一季的鸟儿
在此之前,程澄从未想过用“贪婪”来形容他的眼。
手臂克制地绷紧,连同青筋,都像在压抑中喷薄。独独那双眼,带着把人吸摄入内的狂躁,扫过她脸上的每一寸。
程澄蜷在衣袖里的手指松了又紧。
终于道:“你在隔壁……为什麽?”
那双如入无人之境般巡视着她的眼,却在听到她质问的瞬间泄出一丝惊惶,程澄还是捕捉到了。
路过?还是编造些更高超的借口?
可程澄太聪明了,聪明到即便识破,也装得信以为真。
邓新晟绷着股劲儿,不至于泄了,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程澄却忽地擡手,按在他手臂若隐若现的青筋上,他猛地垂头,燃起一股对视的冲动。
说了会怎样?
不是他主动透露“自己在隔壁”的吗?
邓新晟胸腔起伏剧烈起来,他像是开啓自动跟随,下意识地追着程澄的眼,至少先看见她——
程澄忽地扬起了脸。
然後她撤手抱胸,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是你爸的主意吧,就像上次在老宅。”
话终了,程澄又飞快地移开眼。
“要是……”邓新晟说,“不是呢?”
“那你想出的理由是什麽?”程澄错开眼,“还是说,你不光知道我们今天私下的会面,甚至是,他要讲给我的话……”
沉默宛如胶质,封住两人的口。
女人垂着头,神情在故作轻松,腿缝边的手却紧攥着。
男人噤了声,眼神却对方身上流连,连同紧攥的手全都进了眼帘。
邓新晟眼里的不忍胜过惊惶。
……还是东窗事发了吗。
半响程澄背过身,忽地拍灭房间的灯。
“邓新晟。”她忽地出声,“你让我不要听他的。”
“嗯。”
“所以,我没有听。好的丶坏的,我知情的丶我不知情的。我当时唯一想的就是,如果和‘我们’有关,这些该从你的嘴里说出。”
邓新晟心脏仿佛被捏紧,呼吸就要褫夺。
他盯着程澄身形的剪影,像是执意蹦上岸来自寻死路的鱼儿:“我可以说——”
声音被骤然打断。
“可现在我没了听的心思。”
*
公费外出团建,第三天。
晚上的温泉浴,蓝山又来扣门。
“程姐。”蓝山朝酒店内扫了眼,“一个人窝在房间多不好玩,出来大家一块嘛?”
程澄兴致恹恹,靠在门侧。她朝蓝山身後打量了眼,蓝山这次团建又开後门,让各自带家属一块公费旅游。
她摆摆手,扶住门框:“我不去。”
“为什麽?”蓝山笑得贼兮兮的。
程澄没忍住翻白眼给她,“你说呢。”
脸皮浅。
没带家属又怕蓝山她们追问个所以然。
蓝山像是会了意,但程澄趴床上不到半小时,门再次被咚咚咚敲响。这次门一开倒好,门口整整齐齐站着:蓝山,孟鑫和一衆女性员工。
“做什麽?”程澄握住门把手。
蓝山嬉笑着从她手臂下钻过,又揽着程澄的脖,兜着人进去。孟鑫顺势抵住门,多看了程澄两眼,见她没有意见,才放身後几人稀稀落落地走进。
酒店房间配备有客厅,甚至方形阳台处还带有麻将桌。
蓝山和孟鑫两人对了个眼色,默契地谁都没提。蓝山盘腿挨着程澄坐下,才道明来意:“泡了半天温泉,想起你还孤寡着,干脆来你这儿攒个女生局。”
程澄摊手,“我没有意见。”
见程澄人还是恹恹的,做什麽都提不上劲。孟鑫拨了通内线电话,见酒店送了些酒水和小吃。
一切算在公司账上,底下几个小年轻鼓鼓掌。
很快,几辆小餐车送进来,蓝山张罗着摆开。程澄察觉到几个年轻人顾忌着她,玩闹都压着声,知道人家都是好心奔着她来的,于是主动端了几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