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金牛身体里暗藏机关,使之可以像真牛一样耕地。唯一不足,就是需要浪费些许人力,控制金牛的方向……
这不亚于夫子布下一遍罚抄,明明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完成的东西,偏要画蛇添足,先用石板刻出反字,再浸入墨水,覆纸印出来。
存在意义不明,但金牛只要能用来耕地就好,宁王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最後总结道:“宁王此礼,倒是别出心裁。”
宁王朗声大笑,什麽都没说,但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我就说会有人识货!
对此,许琢圭表示:“……”
皇後见到宁王如此,无奈又宠溺地说:“流儿你啊,还像小时那般,顽童心性,一点也没变。”
转而对皇帝道:“陛下您看,流儿虽然贪玩,但备下的礼,不能说不用心。”
好生勉强的夸赞。
皇帝和蔼地打趣道:“说的也是,流儿这性子,还是要有个王妃管着才好,也不知会是哪家的娘子要遭殃了,哈哈哈。”
听皇帝这麽说,在座的家里有女儿妹妹的,通通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宁王的性子,“遭殃”这种话,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那是真的倒大霉。
有关宁王的话题暂时歇下,紧接其後的几份献礼,再熬干心血,与衆不同,都在宁王的衬托下,显得平平无奇。
就连昌平公主不远万里从剑南雷氏那里求得的一张“九霄环佩”,也只是得了皇帝一句“不错”。
虽然公主什麽都没说,但许琢圭却从她的动作看出,她有些神伤。
于是许琢圭刻意提及:“小女听闻,剑南雷氏一脉,早些年就已隐世不出,想来贵主为这张古琴,费了不少心思。”
昌平淡淡笑道:“说到底,制琴的是雷氏中人,妾只不过是借花献佛。”
说得轻巧,可谁人不知,雷氏一族性子古怪,平生最爱苛难求琴之人。
公主作为送礼之人,当然能够自谦,但作为收礼的人,不当如此冷漠才对。
许琢圭实在为公主不平,却也没有过多的话语权为之发声,只能暗自愤愤。
献礼还在接续。
一幅折桂图铺呈开来,皇帝等不及礼官述说,就忙问:“这是哪位大家所作?”
礼官道:“这是文林郎亲手所画。”
衆人闻言,哄笑一堂。
大殿的角落,文林郎一身朴素的衣着,听着周遭人的嘲笑,脸上稍显尴尬。
草根出身的他,如今也不过空有散品,连职事官都不是,俸禄就更妄谈,纯靠吃老本过活。
要是他哪天真的送了谁一份昂贵的大礼,不是疯了,就是贪了。
姜鉴精准评价:“真是寒酸。”
也不知是谁,背地送出一捆烧火棍,哄人说这是南地橘树麻雀最爱站的向阳树枝,插扡可活,且三年之内必结果。
许琢圭跟在姜鉴的话後,补全了话术:“若小女记得不错,此画摹的,是先帝陛下赠与小女父亲的一幅美人折桂图。
“小女曾在家父的藏书阁见过此画的原作,犹记得其右上角,还有一首小诗。”
她脑中灵光一闪,大胆提议:“若陛下恩准,文林郎许可,小女愿补全此画。”
皇帝捋了捋美髯,大手一挥:“朕准了!”随即吩咐宫人:“还不快将笔墨呈上来。”他其实并没有说出来的话那麽大度,脸上挂着一抹强颜欢笑。
许琢圭朝文林郎望了一眼。
文林郎恭敬道:“承蒙县主不弃。”
于是她起身行至画卷旁,自若地执笔蘸墨,落下一首五言绝句,不断一笔,一气呵成,内容是:
「凌寒登高台,对月影成双。
「不堪解罗裳,馀恨偎香腮。」
谈不上是首好诗,可作诗的人鼎鼎大名,她道:“这诗原为高仕文高郎君所题,小女献丑了。”
题诗之人,是刑部侍郎同平章事高斯之子高仕文,那是个风光霁月的少年郎君,却身故于十年前,那件所有人都不愿忆起的潘氏之祸中。
一时满座寂静。
许琢圭回到姜鉴身侧,不等宫侍给她换上热饮,默默喝了一口冷茶。
喝完,她鼓了鼓气,道:“听闻陛下将昔日楚王旧宅邸推平,在其上起了幢高楼,尚未有名。
“小女斗胆,为这高楼想了个名字,便叫花萼相辉,取意自《华棣》中‘常棣之华,鄂不韡韡’,陛下觉得可好?”
古籍中的兄弟情: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现实中的兄弟情:兄弟阋墙,同室操戈。
这是在明晃晃的讽刺了。
皇帝的脸色分外耐人寻味,许琢圭目的达到,准备假借更衣之名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