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竹编小箩出来的孟枇杷一声轻笑。
他转头,不由眼前一亮。
今日的孟枇杷穿着件窄袖交领粉色小衫配百褶墨绿裙,衣摆处绣着枝攀缘绿藤,藤叶葳蕤,藤底同样墨绿色,到得枝顶已变为翠绿,叶间半隐半缀着两朵粉色花苞,隐隐一抹明亮黄蕊欲透未透。
她面色莹白,一双黑眸清亮带笑。
“木先生早!”
“枇杷姑娘早!”
他行礼,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一颗水珠从他下巴滚落,他的笑意纯澈明亮。
她微垂下脑袋,颊飞红晕。
小箩摆上桌面,葱香扑鼻。
一大碗紫菜鲜虾云吞搁在他面前,她含笑提点,“圆的是甜馅,长条的是咸馅。”
他伸手,拿起一个咸馅的。
还未入口,葱香芝麻香已入鼻端,令人垂涎。
“此为何物?”
她眉头微挑,笑答,“乡下人爱吃的烧饼。”
他笑,当着她面狠狠咬下一口。
咔嚓一声脆响。
酥皮断裂在口中,有细碎脆渣落下,他忙伸手托住。
热烫酥脆的饼皮,和着咸香油润的饼肉,细细一嚼,简直瞬间就融化在唇齿间。
酥皮中的甜,混合上馅料的咸润,无与伦比的完美。
魏尚文有些呆了,他前二十一年的人生中从未吃过此物。
乡下人的烧饼,如此普通食物根本到不了他的膳桌上。此时回忆起来,那张冷冰冰的大长桌上摆满几十道制作精美的菜肴,可每一样,入口时都已微凉,哪象拿在手中的这个烧饼,喷香丶滚烫。
他往前轻轻吹了吹,再咬下一口。
咔嚓。
这道声音仿佛响在心口上,浑身毛孔都被熨烫开了。
他擡眼,望向她,“我也是乡下人了。”
似乎被戳中笑点,她掩唇咯咯笑起来,“再尝尝鲜虾云吞,乡下人的美食,两样可以和着一道吃。”
他点头,两道卧蚕托起了两弯新月。
一个个小元宝浮在汤中,夹着小朵紫菜。
先喝口汤,再舀个云吞,细细嚼了。
极是鲜美。
鲜嫩的虾肉还带着弹性,混上一点点蔬菜清香,犹如从澄湖上飘来的水气,清新甜美。
他放下勺,伸出大拇指,“极鲜美!”
她笑得更高兴了,满意转身,“我还有些烧饼没做完,你慢慢吃。”
“嗯。”
他应了,随後左手一口烧饼,右手一勺鲜虾云吞,只觉清风拂面丶天空湛蓝,小小一方院落,宁静舒畅……
私塾散课後,魏尚文挽起衣袖快步往村北水田走去,依着前几日一样,准备帮着插上一时辰秧苗再吃饭午休,可刚走到晒场边,不由地放缓脚步。
“二十亩水田谢谢叔婶们帮忙,三日後我家办个答谢小宴,一定要来啊!今日我贴了烧饼,大夥不要嫌弃都尝尝,还有绿豆汤和酸梅汤。大狗叔,你要喝哪种的?”
孟枇杷同着孟陈氏把汤水和烧饼都已担到了晒场边,正笑盈盈招呼着下地归来的人。
“给我来碗酸梅汤吧!再来两个甜烧饼!”
帮忙的叔婶们极高兴,不等洗净腿脚上的泥水俱都乐呵呵接过烧饼,啃上一口,不停赞,“枇杷做的烧饼,没话说!甜咸搭配得好,烤得也酥脆,瞧瞧饼子上撒的芝麻,哎哟哟,真香哪!”
“枇杷这手厨艺也不知跟谁学的,谁娶到谁有福喽!”
“枇杷都能做茶酒担好吧,出去一趟要好几钱银子呢!”
“是啊是啊,也就是现在外头闹腾,家里办事的人都少了!”
衆人借了农饭桌椅,一齐坐下来嚼着烧饼喝着汤水闲聊,热热闹闹的。
魏尚文缓步过去。
“木先生来了,快,快来喝碗甜汤水。”有婶子热情招呼,“木先生是来帮着下地吧,不用了,今儿枇杷家的二十亩水田全部弄好了!”
孟枇杷嘴角一抿,梨涡顿现,“木先生,私塾下课啦,快来喝碗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