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如玉绕指柔
窗外的日头高照着,纪明修却感到彻骨的寒意窜上心头。
“丞相大人,似乎不该出现在朕的寝宫里吧?”
他冷凝着神色坐起身,薄唇因绷紧呈现出苍白的模样,挡在身侧的左手悄然摸向枕头下。
“陛下是在找这个吗?”
黎青云眉目微挑,就这般笑意盈盈地看着纪明修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欣赏着他眼底的慌乱与震惊。待到品尝足够了才从袖中拿出了纪明修藏在枕下的匕首,像是逗弄猫儿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即又收了回去。
“这种危险之物,陛下还是少接触的好,就由臣代为保管吧。”
他欺身上前,轻轻勾起纪明修的下巴。
“陛下放心,臣可舍不得您受伤。”
耳垂被微凉的唇轻柔地触碰舔舐,落下了一个蝮蛇之吻。
黎青云看似含情脉脉的举动却让纪明修遍体生寒,他蓦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僵住了身子。
死寂的沉默僵持不下。
直到这个本就没什麽温情的吻冷却失温,他才难堪地侧过脸,躲开了可能会到来的更屈辱的对待。
“程天风呢,朕要更衣。”
以小侍卫的身手,不可能让黎青云这般轻易地进入寝宫,除非出了什麽事。
他刻意提起程天风,也是想知晓他的情况如何。
纪明修的躲闪让黎青云的手虚虚地落在了半空,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凝视着纪明修微微颤抖的唇。
半晌,竟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来。
不必多言,他只是直起身挥了挥手,程天风随即从房梁上落下跪在了黎青云身後。
“属下天风,见过大人。”
寡言,锋利,是纪明修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腰间古铜色的令牌闪着刺眼的寒光,像一把逼人的利刃。
没有什麽比这更直白了。
黎青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纪明修霎时间蓄满泪水的眼睛,被怒火和委屈浸染的通红的眼尾像鈎子一般,最终还是没让那滴泪水落下去。
美人落泪,总是让人心疼。
可偏偏他最爱的事,就是看美人哭。
陛下,我的好陛下。
黎青云轻吻过纪明修被水汽濡湿的眉眼,语气低沉而恶劣,像是要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彻底粉碎,把其中的贪欲丶背叛丶不忠都用刀尖血淋淋地挑出来,再细细地拆给他看个明白。
“这可是您亲封的御林军统帅啊,陛下怎麽看都不看一眼?”
“没有他,臣想进陛下的乾清宫,可没那麽容易。”
黎青云逼视着纪明修漆黑的眸子,将人揽进怀里像安抚一只浑身尖刺的骄纵小猫一般,陛下这样愤怒而无力的眼神让他得意极了,他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了。
“陛下现在,可只有臣了。”
是陛下亲手卸去了自己的尖刺,才给了他可趁之机。
冰冷颤抖的指尖被塞进了一封充满棱角的奏折,纪明修垂下头,克制着自己发颤的手,打开了那封刺得他心口疼的奏折。
从嘉峪关传来的急报,内容并不长。
成王起兵叛乱,玉门关和嘉峪关皆已失守,北疆的军队被挡在了关外。而成王已向东行军数千里,直奔天都而来。
那滴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奏折末尾的“斩昏君,镇乾坤”被晕染开,染上了印章的赤色,像是西北大漠里肃肃萧杀的落日。
原来在皇叔心里,他这个皇帝做得,这样失败吗?
他那个会用茂密的胡子逗他的皇叔,会拦着父皇在年夜宴上训他的皇叔,会乐呵呵地抱着他在皇宫里放烟花的皇叔……
那个明明期许过他平安喜乐丶顺遂无忧的皇叔,想要杀他。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