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告别也默哀。一分钟以後,时岳在申请人的位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扔下笔看着时震海,时震海把碗端近了一点。
“在这。”
时岳把视线投向碗里,碗里是一块看不出部位的骨头。他整整呆坐了十分钟,反应不过来时震海的意思,等反应过来以後,他伸手从汤里把那块骨头抓了出来。
“你骗我的……爸?”
他的声音含含混混,喉咙里像卧了一口血。时震海听了就笑:“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荒唐,荒唐,时岳垂下眼看着掌心的小骨头,有股气在他体内流窜,憋到胸口,让他一擡手把剩的那点汤扬在了时震海的脸上。球崽,他的小狗,那麽乖那麽聪明的小狗,时岳顶着时震海的肋骨把人从沙发上掀翻下去。你这个该死的魔鬼,刽子手,他心里在呐喊,嘴上却一点声也出不了,他抓着那块骨头怼在时震海的眼前。
你还我的小狗——
时岳的嘴动了动,一口血喷在骨头上,鲜红色丶很温热。在此之前,他以为吐血都是影视作品里夸张的戏剧表现手法,可等轮到他身上,他才知道这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悲愤。胃撕裂一样剧烈收缩,他的身体不受控地萎顿下去,他捂着胃,把喝进去的肉汤吐了个干净。
“时岳,你听好了。”时震海坐起来靠着墙,“这条狗是因为你才死的,你妈也是因为你死的,你生就是害人的命。从今天起,你得学着好的活。”
我是坏的,那麽谁是好的?时岳看向那扇没关的小门,门上几道抓痕,门後是时跃的脸。他是好的,我要像他那麽活,时岳一笑,人和嘴角悬挂的血滴一样轰然落地。
“哐”丶“哐”。
黑暗里出现了两声砸响,时岳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不知什麽时候就已想着过去睡着。星星灯也灭了,他茫然地把它按亮,屏息听着,什麽动静也没有听到。
可能是梦里的幻觉,时岳坐起来舔了舔嘴唇,稍一醒神,伤口疼得发紧。他伸手摸了摸,耳边又传来两声。
“哐”丶“哐”。
时岳把星星灯照向声源处,亮光後面是时跃的遗像。15岁的时跃笑着看他,神态里有调皮的少年气。
“哐”丶“哐”。
毛骨悚然,这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年代。时岳爬起来手脚冰凉地向遗像走过去,一步一步,很慢很慢。他怀疑它的背後是不是藏了什麽通往另一时空的门。
“哐”丶“哐”。
时岳的腿都发软。黑暗放大了奇诡幽秘,他开始确信这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哐”丶“哐”。
他的手抓在遗像两端。这是个潘多拉之盒,只要轻轻一摘,他就能知道等待他的是好运还是灾难。
“哐”丶“哐”。
时岳把遗像举着放了下来。他原地停了几秒,在下一组声音响起前擡起双腿。
“哐”丶“哐”。
不是门。他的面前是一扇狭窄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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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这了,我自己先激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