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
窗外无风作乱,步晔光着脚大步走向噪音的出处。光线错乱无章地投射进来,不知处于什麽心理准确无误地笼全阳台上的满地狼藉,两盆栀子花丶一盆绿萝和地上排成列的多肉被无故殃及。
步晔攥紧了拳头,骨节处咯吱作响。他紧抿双唇蹲下收拾碎裂的器皿,土是湿的,祁添早晨刚浇过。
粘了他满手。
屏息间,步晔听见了一声自讽的笑。
步晔站起来,目光直视上空花白刺眼之处,风里没有了声音,几乎没有风了。
为了安全起见,步晔去了趟祁添的公司。楼下,他撞见了从里走出来的成洲。对方见到他时愣怔,随而轻懈一笑:“你怎麽来啦?”
“你怎麽了?”步晔皱眉,抓着他的手腕怕他一时松步摔下去。
成洲是眼珠左右动了一瞬,是撒谎的前兆:“没事。”
步晔两手抓着点燃的引子,已是麻烦心急透顶,成洲却与他撕扯,他一时焦躁便吼了出来:“你同我撒什麽谎?!”
吼出的一瞬间,心里也空了一臾。
被吼了一声,成洲松开他,也终于擡起倦惫难堪的眼皮看他,眼底的乌青暴露在视野,光线刺眼,步晔看见那双从出生那刻起就燃簇着火与水的眼睛充斥着不绝如缕的红血丝,像海藻般糊涂他的傲驯。
“步晔……”从前有神流光装逼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无助慌乱,揪着步晔从早上就被害怕侵占的心肺。
他的语气不再嚣张欠揍,反而像另一个人,“你是为了祁添来的吧?”
“他没事,好好的呢。”
一根引子燃尽,步晔只觉手心像被蚂蚁咬噬的痒麻感,预想的结果既定,无事发生,他安了半颗心。
另一根引子还在熊熊燃烧。
“一眠……一眠好像快要想起来了……”
步晔定在当场,脑海里迅速闪过今早的画面。
“祁添起码不怪你……不像我……”
“我之前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我不相信他会爱我,伤了他的心。我……我才知道他是被我伤的深了狠了,所以那天看见祁添与你情深似海才会言语失控,冲撞了猫太君……都是我的错。我要抓牢了,我要补偿他,我不知道一眠还是否恨我,我……我没辙了。”
步晔沉默:“你的意思是,父亲已经找过一眠了?”
“是啊,”成洲艰涩地扯出一点笑意,不无嘲讽,“但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麽。”
他大叹了口气,仰头冥视白云蓝天,笑了,“所以我们俩——”
这下步晔接住了:“天涯沦落人。”
“哈哈哈哈哈哈上道了,君上。”
步晔没心思跟他笑,动了动嘴角划过去。两个人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绿荫下不说话不交流,眼神上的信息传递都吝得给。
忽而谁笑了,笑声就长了。
“成洲,我想快了。”
这下谁都没说话,望着天兀自沉吟,看起来像两只抱团取暖的绒熊玩偶。
这趟来得未免捉襟见肘,好在出门前抓了一把祁添放在鞋柜上的钱,看了眼太阳祁添应该还没吃饭,于是在向成洲求教後买了两份午饭送给祁添。
本来是想买两份的,成洲拒了:“他不在。”
步晔却没立刻离开,杵在原地沉思片刻,问:“藿香正气最近还好吗?”
“怎麽了?”
步晔微几地摇了摇头,蓝色的瞳孔此刻成了一滩黑水,如虚弱的心脏一般轻微浮动着:“我现在感知不到连花清瘟。”
“怎麽会?!”成洲难堪异色,声调拔高几分。
一阵暖浪袭来,芳香绵延。二人立于红木门口,在人影穿梭间无声对望,他们大抵有了一个预期,那边是“快了”的最终审判。
成洲走後,步晔朝着家的方向谛了一眼,心中默念伯伯曾教给他祈福长安的泯人语,他深知自欺欺人,然当局者深陷困境便要一株救命草药,只求心慰。一刻钟的祷告化为瞑暝乌有,谁知飘宿到了那座山丘地沼,这也仅索慰藉。一切可能告罄,步晔虚化身体和午饭,脚步沉重地跟随大部队进了电梯。
公司的老板是一眠和另外一位老总,不过对方已与妻子定居英国,合资只论私人情感。其中波折利弊,筚路蓝缕一眠也独自挺过来了,因为那个时候,成洲还没有出现在他一贫如洗丶孤存难捱,几度堕入低谷的生活。
他一出现,便好似老头心疼他所经历的种种,寻些好的希望给他。可他有时也会想,他所经受的磨难,也是老天爷设计的,遇见成洲,是缘分还是设计中的一环?直到後来,他开始做梦,做很多他越沉醉越恐惧的梦,与他所处的现实负类反伦又熟悉无比的幻界,无法辨别那是否真实,那震慑魂灵的亲切与怀念是无法割舍去除的,是以在清晨的第一声娇脆鸟鸣里,一眠总会忘记他是谁。第二声鸣叫婉转凄凉,一眠从中抽离,大脑承载过量,他便开始变得不正常。
有迹可循吗?为何脑海中的碎片无法拼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