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看见成洲,只能躲而避之,哪怕心脏已经因为他试探隐痛的眼神而千疮百孔,也无法直视梦里的他。
……
办公桌上没几个人,老板不在,都旷班搁茶水间喝咖啡。
搁着寥寥无几的人头,步晔一眼便看见聚精会神盯着电脑屏幕的祁添。
步晔走过去,在他左肩拍了一下,道:“祁添。”
祁添坐起来,左右环顾,而後意识到什麽,因工作而疲惫懈怠的嘴角扬了扬,慢步去到楼顶天台上晒太阳。
天冷的时候天台上朔风砭骨,针扎一样。天热的时候烈阳烘热,汗流浃背……反正脑子有坑才会来这吹风。但有段时间,与其说脑袋有坑,不如说是避坑落井,跋前踬後。只有这麽个小地方属于他这个孤单自闭的人。
已经到了风和日丽,花香馝馞的季节,再次踩上返潮的楼梯,祁添的心境已转折无数,寻到了同等的春天。
步晔跟在他後面,无人的时候身体变实,踩着他的影子走到天台边缘的栏墙上。
祁添转身依靠,栏墙,拉过步晔冰凉的双手放在腹前,稍有倦怠的面容此刻容光焕发,惊喜之馀温柔如潮,吹过来的风遒劲又凉快,冲散些许祁添的声音:“你怎麽来啦?”
步晔没有立刻回答,把饭递给他,然後靠过去环抱住祁添的腰身,显出一副依赖的姿态,声音闷闷的:“想你了。”
“一个人……太无聊了。”
祁添笑意深浓地揉他柔软的头发,两颊边浅淡的梨涡却流露出抱歉自责,他微微偏脸亲吻步晔的耳垂,轻声道歉:“对不起,这几天是我太忙了。”
他的脑海里自动播放步晔在家窝在沙发的一角,也许浇浇绿植,也许拿起他的照片端详,再回到沙发的一角。太阳不算晒人,刚好把步晔圈在其中,渡上一圈淡金色的光芒。
越想越能共情那股无风也飘摇的无聊,他狠狠圈住步晔,承诺道:“忙完这一阵子我就请假陪你,我们去扬州好不好?”
“嗯。”
“还给我带了午饭,你吃了吗?”
“嗯。”
“我也很想你。”
“……嗯。”
步晔嵌进他的怀里,一直素淡地回应。他的脑子里都是糟心腷忆的事儿,抱着祁添才能消解,他不想说话又想听祁添的声音,因此每句话後头他都给了回应。可祁添当他是累了,抱着人轻微晃荡,身体放松下来。
“对啦,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祁添说,透绿的眸子里有碧波荡漾闪烁。
步晔下巴抵在他的锁骨,“梦到什麽了?”
祁添掰着手指头细数着:“梦到你带我去游泳,居然在大海里,我怕得不行扑棱的水全洒你脸上了;我梦到我们住在一个特别华丽的宫殿,但我好像不开心,一直在等你回来,後来你回来了,送了我一朵玫瑰花;我被一个男人训斥,我不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我们俩似乎挺敬重他的,可你为了我和他争执不休……还有好多,太零碎了,等我想起来再和你说吧。”
步晔轻笑,下巴依旧抵着那儿:“你怎麽记得那麽清楚?”
祁添其实记得不是那麽清楚,雾蒙蒙的,可他昨晚无意看到如果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的话,要及时转移注意力,所以刚才那些内容大多是他根据模糊的影子编造的。
他以为步晔对这个话题只是单纯感兴趣的,便说:“因为是梦吧。”
他听见步晔在他怀里闷声笑起来,接下来是一句波澜不惊的话:“多抱一会儿吧。”
“好。”
听到想要的答案,腰间落下温热干燥的力量。
步晔低下脸,牙齿紧咬下唇不发出一毫令他疑心的声音。那声笑是等待无穷的挖掘的,那麽酸涩,那麽坚韧,似乎憋了太久太久,这一刻伴随着短暂的神经松懈像挥发油一样挥发到狼狈为奸的风中,显得多麽无力,多麽苦郁。
弱不经风。
那怎麽会是梦呢……
怎麽会呢。
他记得祁添刚来到他身边时,看见东海一族浩浩荡荡从会客行宫里出来,跑回来缠着他要去东海。其实那时候祁添对他有惧有黏,不强迫但也不坦荡,最後惹得他心软,带着他去东海族宫转了一遭。
他一直记得伯伯的话,那天前往距离瑰山不远的“竹风疏影”,是伯伯常住下的秘密花园丶和他的基地小屋。每年他都带一只玫瑰放在门口,伯伯在门外设下一层结界,玫瑰接触到那层水似的薄膜就会变成一缕金光钻入门缝,那是伯伯收到了的回应。可是那天的玫瑰没有被收下,回弹到他的手心,在他的食指指腹划下一道小口,不肖一瞬,伤口又奇迹般愈合。一切他始料未及,带回了那只玫瑰,插到祁添最喜欢的花瓶上充当装饰,祁添高兴地掰过他紧绷的双手握在掌心,很温暖。
他鲜少会自食恶果地去和裳道争执些什麽,那天是因为……其实是件在寻常不过的事,只不过涉及到祁添的自由,步晔一时失智回驳了裳道,他从没後悔过。
都不是梦。
可纵使剥开浅层的躯壳,步晔也看不出裳道究竟要做什麽。
单单是为了惩罚他们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