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私心被发现了吗
“什麽时候买的?”他的语速有些慢,湿湿的。
“今天早上”祁添回答,大手笼罩住步晔的头,将他往跟前带了带。
求婚的美满剧情还没有结束,人群像雨丝一样密集,专注着中心的主角。
祁添低下头,声音近在咫尺,却又遥远得需要等待好多好多年。
“我爱你,可我们都应该是自由的。”
不知剧情又向哪里推进了,人群中爆发一阵狂笑,遮盖了祁添本就不大的声音。步晔还没能听见就被震耳欲聋的环境吵闹得偏离轨道,仰头看向故事发生的地方,眸里的光亮忽明忽灭。祁添注视着那抹坚强的火苗,心里五味杂陈。等热度消减,步晔转过头来,发现祁添已经不见了。他离开人海,内心被指引的方向触动,摸了摸那枚戒指,温度温柔疯狂地烙印。
夜幕深重,步晔看见了茶花树下站着的一个人。路灯借作纤纤玉手提着的燃绫灯,月色泻下,宫殿里金碧辉煌,池里的睡莲绽开,饱满的花瓣承接月光精华,等黎明到来是凝转成一珠晨露。步晔记得,记忆里也有过这个背影的。一瞬间不由得恍然,现在究竟只是他的一场梦还是他真情实感的拥有?
和祁添在一起本来就是一场做不得的梦。
他的听觉卓尔不群,刚才的那句话他怎麽会听不见?
是有怎样,他不想面对这种问题。他们的自由曾被凌驾于大殿之上,甚至现在所做的事也不是自由的。如果自由可同爱情并肩,那就没有管束丶规矩这类伤脑筋的事了。
爱是有枷锁的,要被拴在巷子里,没有人能同时得到自由和爱。
也许有人早已明白了这个道理,也许他不信,也许他撞了头破血流,也许他得到了爱,也许头破血流期间,他也得到过顷刻的自由。
步晔想,他也许也能在自由和爱之间做出个选择。
选择的是祁添的自由。
爱是牺牲自由。
“祁添。”步晔叫他。
祁添回过头,冲他笑了笑,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看完啦?”
戒指把他们拴在了死胡同,满足的是谁的私心?
“回去吧,我困了。”步晔在他的目光下扯出了一个疲倦的笑容。
对面的人似乎怔了一下,远没有想象中那样稳定。
大年初一的夜晚幸福且薄凉,有人求婚成功在簇拥祝贺中相拥而泣,有人在断了头的茶花数下扣了一次又一次的手。
“好。”他说。
大年初四,下午两点,酒店房间的大床上,留下一道打进的斜阳,被褥乱蓬蓬的,在金色浅淡的阳光下发出一阵窸窣。
冬天的夜晚漫漶麻醉药,让人疲乏筋软,被窝里一待直要睡到日上三竿。祁添和步晔两点过头才醒,起床了还迷糊得不能自已。
这个时间没人再吃午饭,楼下的店铺空着,过年的热闹也逐渐分崩离析,馀韵要在剩饭剩菜里找寻。
祁添点了两份汤馄饨丶一份蒸饺。等菜期间,祁添和老板津津乐道,聊梨岸这些年的发展,老板慨叹发展得太快了,什麽外卖啊听说手机上一点就能买到饭,他觉得不踏实不弄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忙忙碌碌也过了一天,赚了一天钱。还有什麽手机上一扫就能付钱,他也不信,还是钱票子拿在手上最踏实。
老板年龄蛮大了,说他们那个年代,钱都是抓在手里或缝进衣服里。哪一天谁说有个手机就能付钱谁能相信啊。
祁添想想也是,点头附和,道:“老板,我没现金啊!”
老板哄然一笑,从收柜台下面拿出一块透明亚克力板,印着二维码。
老板掸去上头落下的灰,解释道:“我女儿弄的,说……这叫什麽来着……微……微信支付方便,现在的人随身不带现金,有这个能收钱。我觉得半真半假,就把它收起来了,我这家店开了四十年了,做的都是老生意,我跟他们讲手机上付钱,他们还说我是老古董,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哎呀……小夥子,你来搞搞我也不会弄。”
步晔把二维码拿过来,眼睛落在老板的老人机上,问:“老板,你有微信不?”
“没有,我不搞那玩意儿。”
步晔嘴角弯弯笑了一下,“我去别家兑点现金给你吧。”
说着就跟步晔悄咪咪说了点什麽然後跑了。
出门之前一百八十度回头做承诺:“不赊账,相信我啊!”
老板嘿嘿一笑,问步晔:“你有微信吗?”
步晔:“没有。”
馄饨和饺子都是早上现包的,盖着笼布表面不至于干燥开裂。祁添没想到份量这麽足,吃到最後硬生生把他们俩吃到清醒。两人自小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吃完馄饨,蒸饺打包。
吃得胃胀腹炸,站起来都费劲。温度适宜无病呻吟,祁添撑着桌角发力站起,拎着蒸饺出门消食。
出了门就是大圆盘,祁添想起这个时候是会有人在相亲的,便带着步晔绕着圆盘转了一圈。
一圈绿植青草的确养眼,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层层绿光。两人紧扣的双手随着步伐摆动,时有莹光闪烁其间,为两人侧耳聊天时的笑意添上几分平淡美好。
“你觉得这趟……”他挑选措辞,最终选定:“当做是一场旅行吧,怎麽样?”
步晔被太阳晒得身体放松,气息平缓:“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