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诡计多端的人
夜晚路很旷,月亮像脱外套一样把光脱在柏油路上。四周的路灯”把月光染成橙黄一片,那些楼顶上的外套照不到路灯光,冷得像霜一样。
步晔抱着他上楼,他没钥匙,四下无人索性就穿墙进去。喝醉後的祁添不闹人,但是喜欢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怀里头没人他就没安全感。
步晔把他放在床上,还没站直就被他扯回床上,脸对着祁添的胸膛,鼻间都是祁添身上熟悉浓郁的酒和洗衣液的味道。
步晔眼睛蓦地红了。
手指不安地拽着他的衣服,揪出一堆山石堆砌似的褶皱。他好久没有被他抱进怀里,好久没有离他这麽近了。
夜晚给人遐想,也给人亲密的温度。
步晔也是个无法坦白的小偷,紧抱着祁添在他怀里使劲蹭,额头和鼻尖大片磨红。他一哭就上脸,眉毛丶烟味丶鼻侧……近乎整张脸都化了夸张的妆一样。
心脏这会儿跳得并不猛烈,反而是抽搭搭地疼,比A4纸划破指腹的後劲淡些,又比狂风过境时的劲大些。
又下雨了。
眼睛成了雨神,祁添的里衬成了地面。
他忍不住哭泣,忍不住回想猫界的雨夜。他原以为他已经接受了,他真的以为他和祁添的相处就该是这样。
可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错得反胃嗳酸。
一千年之前的事,他以为他记得很清楚的。所以就算祁添不记得了他也欣然接受并且自我洗脑:对,我们就是这样。
以为已经习惯了的,没想到是在作弄他正在习惯吗。
可是祁添忘了。
也许祁添也纳闷呢。
祁添胸前的一片已经湿了,泪却涌不完。
他呼吸平稳,并没有异样,好像就该这麽安静,永远都是。
步晔揪着祁添的大衣外套,在爱人毫无防备时才为他主动敞开的怀里哭泣,想睡着想发泄。
好不容易他哭累了,想缓一缓,一看到祁添那张曾经呵护过他的脸,休憩的火山又一次爆发喷溅,没有一处不滚烫。适才凝结的熔岩又融化丶奔流。
步晔摸上祁添在黑暗里的面庞,太黑了,什麽都看不清。
步晔只有靠近,额头抵着额头,声音湿成海,咽成田:“祁添,我好想你……”
他描摹着祁添的眉眼,温热的皮肤触上冰凉的手指很舒服,祁添在他掌心轻蹭,并不知晓伯乐的泪水正在淹没他。
你不能给我晴天,又给我一场雨。
连花清瘟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摔在地上不能平复,哭着哭着就给藿香正气传讯息,也不知道呜哩呱啦发些什麽内容。
步晔哭累了,枕在祁添胳膊上,很快地睡着了。
梦里,祁添叫了一声:“步晔。”
後面的话步晔听不清,他真的太困太累。
其实没什麽,祁添只是意识错乱,做了个明早想不起来的梦而已。
“步晔,别等我……”
——
秋天的阳光暖暖的,唤醒周遭绿植的新意,整个屋子都油亮而恬静。空气中弥漫着细小的毛绒杂志,像雾霾。
房间里的温度适宜,两个人互相抱着躺在阳光染过的柔软的被褥里,腿间凹陷,盛着香甜的梦。
阳光碰巧打在祁添的脸上,一般橙黄一般暗灰。静悄悄的光似乎吵醒了他,他不得不睁开眼睛。这件事每个人每天都在上演,除非他今天就要死去。
但是今天不一样,祁添在将醒未醒之前,能明显感受到怀里有个热乎乎的东西在细微颤抖着丶瑟缩着。他在梦里的思维不受自己控制,有什麽就想什麽,没有的也会想。
“难道怀里的是我对象吗?可是抱起来像个男人。……我不会和兄弟睡在一起……我家里也没有猫……算了,不想了,反正睁开眼就知道了。”
于是他睁开眼,看见自己抱着的人是步晔的时候,他不能准确说明自己的心情。
惊诧丶讶异丶疑惑丶不快。
或许都有,祁添不知道,不清楚,不高兴思考。
明明他们不认识的呀,只是有一天步晔出现在他的家里,他们才认识的。
但祁添还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直到现在,他也觉得很奇葩。
可是为什麽和步晔睡在一起他没有任何呼之欲出的冲动呢?
他好想知道原因。
祁添又闭上了眼睛,他希望步晔快些醒过来,快些从他的床上离开,这样他也能装作刚醒的样子掩埋尴尬。
暖阳来敲步晔的门了。
他醒来的反应倒比祁添庞大。愣怔许久呆望着祁添,蓝水晶似的眼睛蓄起一层水汽,虚实不明的。
步晔离开了,很小声。
祁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周围静谧,他听着屋外没有脚步声了才准备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