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澈说:“我从小也看了不少医典和法典。”
我回到房里之後,陌药和晴隐来找我,两个人说:“臣等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我不明白:“为什麽?”
他们两个人说:“杏澈,也许是魔域混入神域的人,因为,只有魔域人的鲜血才会让‘投里支天’退却。”
我问:“也许,但是并不确定不是吗?也许,杏澈只是有魔域的血统,并不是魔域派来的人。”
他们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臣都是为陛下着想。”
我心里的荒凉像是夕阳的光芒般流淌。难道和茗翅一样,杏澈也是不怀好意地刻意接近?
夜半,诡秘的人影从杏澈房内走出,我紧紧跟随,只见其穿着纯黑色夜行衣,戴着面罩,走出府宅,一直走到一个密林的中间,用沉静的女声,说:“回禀主上,我之前迫害过他一次,但是并没有得手。”
看不见对方的脸,只听说:“我给你最後的机会,没办成的话,你也就不要回来了。”
黑衣人跟对方告别後,我又尾随她回到了杏澈的房间外,然後,她进了房间里去。
虽然我没有看清她的脸,但是我已经知道,那一定是杏澈了,不是她,还会是谁呢?
第二天早上起床後一切如常,杏澈还是那样对我微笑,像是夕阳下坠般温暖。不断有伤春的晚花从半掩的窗棂中倾落进来。
夜里,我吩咐陌药在她房间的门口守望,又命令施云从杏澈的屋顶之上守望,企图抓住她的把柄。天亮时,陌药告诉我说:“玄落,我的王,昨晚杏澈的确出了房门。”而施云却说:“我一晚上都看到杏澈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睡得很香。”
难道他们之间有人说谎吗?
但为什麽要说谎呢?
第三天, 施云和陌药仍然这麽说。我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都对,都是他们亲眼所见。
第四天, 我在陌药所见的黑衣杏澈出门之後,到施云所说的杏澈房间里,企图叫醒她,可是她没有任何反应,怎麽也叫不醒,仿佛已经死亡了一样,我用手探她的鼻息,却仍然在。
第五天, 天快亮的时候,黑衣杏澈回到了房间里,她看到我们,大惊失色,一瞬间,她就在我们面前立刻消失了,而这个时候,床上的杏澈醒了过来。她惊奇地问:“你们怎麽在我房间里?”
晴隐问:“杏澈,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杏澈疑惑:“我在床上睡觉呀,你们看到了我的苏醒,怎麽还这样问呢?”
这时杏澈的镜子里显现出一个黑影,快得猝不及防,要不是我的眼睛瞄到了镜子,否则根本不会发现。我施了神术“青萍必现”,镜子中的黑衣杏澈才浮现出来。
床边的杏澈像是被人施了催眠幻术般昏了过去。
我问黑衣杏澈:“你和杏澈是什麽关系?”
黑衣杏澈说:“你不用知道,只需要知道我想杀你就是了。”
我问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麽想杀我?”
黑衣杏澈回答:“因为,我跟另一个人有交易,只要我能够杀死你,就会见到心中所想念的人,跟他白首一生。”
我说:“就是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人吗?”
黑衣杏澈说:“我想见他,我真的想见他啊,不管对方提出什麽样的离谱命令我也会去完成。这样,就会换得我和他的长相厮守了。”
晴隐看着黑衣服的杏澈,慢慢地说:“是镜魔,因为相思成疾,杏澈企图见到心上人,所以每日照镜子时对着镜子诉说自己的苦痛,久而久之,镜子幻化出了另一个‘杏澈’,有心魔的残忍的‘杏澈’,可以在真正的杏澈睡着以後,单独行动的杏澈。”
我对黑衣杏澈说:“真正的杏澈那麽善良,根本不会因为愿望而去伤害他人,而你,却像一个魔鬼。”
我挥了挥手,陌药会意,便把黑衣杏澈封印在了一个药盒里。
真正的杏澈醒来,又如同最无邪的少女,在夕阳西下时,和衆仙子们一起去采摘金色的杏花了。
夙篁此时已经恢复了占卜能力,他用金色的杏花做占卜,他说:“主上,我们要找的琴弦就在密林的那边,请随我来。”
我们告别杏澈,从万年松树的茂林中穿行,三天之後,走到茂林尽头的时候,我愣在了那里,其他所有人也全都停住了脚步。
杏澈,被万年松树滴落的松脂凝固,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琥珀,好像是收容进了硕大的夕阳的馀晖。她的笑容仿佛还在,是那样地栩栩如生。
晴隐说:“她不但被松脂凝固,而且被下了封印劫咒,永生永世不得再为神。”
我问陌药:“这个劫咒能不能破除?”
陌药啓用了他所能掌握的最高的神术,最後,他颓败地坐了下来,深感抱歉,他回答:“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尝试,可是,玄落,我的王,对不起,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秘术,我真的无能为力。”
我还没有告诉杏澈,列国神术考时她见到并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就是我。那块玉佩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上面的花朵形状是当年父王遇见母妃时承载母妃的花床。这次旅程凶险万分,因而我并没有带在身上。我的容貌,在与列国神术考时有一定的差异,所以许久未再见我的杏澈已经认不出了。
来不及告别的前尘往事,在夕阳下坠里,泣血成诗。
茂林之外,成千上万只彩雀朝着夕阳的方向追过去,像是奔赴一场盛大的葬礼。杏澈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