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泯难以置信的仰头看向他,明明是他要挟文景帝得来的太子位,明明是文景帝不得不给他的太子位,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多年来对自个父皇的了解,让萧祁泯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萧祁泯几乎一字一停:“儿臣愚钝,猜不到父皇所言,还望父皇明示。”
文景帝揉了揉额头:“朕乏了,着人为朕针灸吧,朕也好下诏。等明日早朝,泯儿就是大齐的太子了。”
*
在太子之位空悬三年後,文景帝将皇三子萧祁泯立为太子,掌监国之权,并则良日祭告太庙。
这在一片死水般的朝堂之中掀起了不少波澜,在文景帝选择萧祁泯的那一刻,他放弃同匈奴结交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所有人都意识到,大齐的朝局要大变了。
早朝散下後,他们走出宫门,不约而同望向北境的方向,寄希望于北境能早日分出胜负。宸王的剩馀党羽日夜期盼着匈奴能获胜,但几天後北境的消息传入京城,直接在朝内朝外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匈奴单于死了,叛军将匈奴彻底赶出了大齐领土,几万人马甚至还追着匈奴入了草原。
大齐历代有多少亲征的帝王和骁勇的将军想要彻底歼灭匈奴?可匈奴草原幅员辽阔,匈奴又是个完完全全的游牧民族,几乎每月都会转移王庭所在位置,想要寻到王庭实在太难了。
相较于匈奴的威胁,那些自一开始就赞同割城赔金的人更恐惧叛军寻到匈奴王庭。数十代大齐皇帝都未能做到的事被叛军做到,民间又该如何看待这个‘叛’?
到时候大齐朝廷的又何在?
漠北草原之上。
马蹄声疾,雪又开始下大,两支军队之间的距离不断加大。
塔西勒快马加鞭,仗着自己熟悉地形,入了草原後就将大齐军队往地势险峻之处带。已经足足一天一夜,他们没有停,大齐的军队也没有停。
匈奴的步兵早已被落下,不知折损了多少,大齐那支义军也只剩下骑兵在追赶,茫茫草原之上,暴雪遮蔽了黑夜的方向,也拦住了塔西勒的去路。
前方迎面而来一小堆骑兵,塔西勒勒马叫停军队,那是他入草原後,派去王庭请求支援的人,如今这队人马归来,并未见到任何大军的影子,塔西勒已经猜到了结果。
“禀大王子,各部落首领以为单于发丧为由,调不出增援的兵马。”
塔西勒仰天长笑三声,面部突然一厉:“好好好,这群孬种,等本王夺得单于之位,他们统统都别想活!”
塔西勒朝後方高喊:“那日!”
那日骑马赶上来:“王上。”
塔西勒对他的称呼很是满意,转身看向草原另一头黑压压追赶的军队,问:“如今的天气,贺兰雪岭可能够结冰了?”
多日的默契令那日立刻猜到塔西勒的打算:“王上是想将他们引去贺兰雪岭的冰川?如今雪才下了半个多月,冰层没有寒冬时节那样厚,要骑马通过恐怕有些艰难。”
塔西勒目光朝向王庭的方向:“要的就是这份艰难,大齐这群人既然来了草原,就别想回去!”
他调转马头,高声喝:“驾——”
匈奴骑兵跟随着他,马蹄声再度飞扬而起,向着草原中地势最为险峻的贺兰雪岭而去。
贺兰雪岭两侧的山上是终年不化的冰霜,群山之间道路崎岖多变,就算是匈奴人也常有被困在雪岭中寻不到出路而活活冻死的。
在进入贺兰雪岭前,塔西勒令骑兵丢弃身上的重物,除去防身的武器外,其馀一律重物皆被抛入山林间。他一马当先往贺兰雪玲中的水路疾驰而过。
马蹄踏上冰层,冰面之下呲呲似有冻裂声,待到匈奴骑兵全然跨过冰河,塔西勒当即命人用弯刀强箭砸碎了冰层,断绝了那支义军追上来的可能。
塔西勒继续带着人一路疾驰,脸上终于有了畅快的笑意:“他们大齐有多少人葬身在这贺兰雪岭之中,今日就叫他们在此地见一见他们的祖宗!”
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就算身强力壮如塔西勒,体力也快到了极限,他看着疲惫的士兵,下令原地休整。
他们掩藏在雪岭之中,派出几人前去查看那支义军的状况。
去查探之人在一炷香後折返回来:“冰层破裂,马匹无法骑行,大齐人没有继续追击。”
塔西勒重重的往後靠去:“本王就知道他们没那个能耐,没有我们的带路,他们必然会丧命于贺兰雪岭,不必管了,再休整片刻,随本王回王庭!”
只是还未等他们休整完毕,地上突然砸下一枚冰霜。
塔西勒将其拾起,放到嘴边舔了一口,刺骨的冰寒就同他小时候来雪岭时尝到的味道相同。
只不过那时他身边还跟着他几个碍眼的弟弟,如今那些人都死在了大齐北境,连尸骨都回不了草原。浑身的热血在这一刻像是沸腾起来,这片草原终于要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扶着马背起身,正要发号施令,雪川上再度滚落冰片,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直到脚踩着的地面也开始剧烈的颤动,如阵阵闷雷,从雪山的另一侧滚滚而来。
“来了,他们追上来了!”
“好多人!好多人!”
“怎麽可能?他们不可能能渡河的,冰河那麽冷,他们也不可能那麽快!”塔西勒极度的暴躁起来,抓过一个士兵凶狠道,“去探,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或许,或许就是草原上其他部落的首领带兵来援助他了。
对,一定是这样。
然而去探路的哨兵很快就折返回来:“王丶王王上,是大齐人!他们的步兵都在,他们的步兵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