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秉儒被说中了心思,面色骤然铁青。他本就没什麽大才,老国公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为他娶了纪氏女,保他这一世顺遂。
後来文景帝登位,他这个伴读的权力也跟着水涨船高。可这麽多年下来,郁秉儒骨子里的胆小怯弱却从未改变,他想认命了,他不想让国公府再起事端了。
“混账,我早就告诉过你要谨言慎行,你以为经此一事,宣王就能得势吗?我告诉你,李家被抄斩的得利者不是宣王,而是当今圣上!你们还没认清事实吗?想要除掉你们党羽的从来不是你们的对手,而是陛下!”
“陛下当年给了他们权力,自然就有收回的那一日。国公府之所以还留有国公的爵位,就是因为你爹我从不逾矩,如今陛下大权在握,就等着你们自相残杀,你们越是安稳,才越有可能得到最终的皇位。”
郁南博面色狰狞:“所以宸王就活该遭受那些白眼,我们就活该低宣王他们一头吗?等?要等到什麽时候?等到後面的几位小皇子都长大成人吗?”
“爹,这些话你自己信吗?宸王一旦放弃,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知子莫若父,嘴唇嗫嚅了好半晌,郁秉儒高声道:“难不成你们还想要造反吗?”
造反二字一出,满屋死寂,郁秉儒死死的盯着郁南博,试图让郁南博说出一个‘不’字。
郁南博脸上的神色收敛下来,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郁秉儒:“殿下已经什麽都没有了,就连贵妃娘娘也被贬到了冷宫,再这麽下去,朝中那群墙头草迟早都会忘了殿下的。”
郁南博低眸轻笑:“但好在,殿下有一位很不错的王妃,也有谭家这麽多年的慷慨相助。可惜啊,当初是我狭隘了,我们就不该把郁南卿嫁给宁王冲喜,就该把不懂事的郁南柔嫁过去。”
郁南柔离开国公府,没能为国公府带来任何价值,这让郁南博极为愤怒。
“若是将郁南卿留给宸王,宸王接下来的军费也就都有了……不过现在,似乎也还来得及?”
郁秉儒看着几乎已经走火入魔的儿子,衣领都被冷汗浸透了。
“你不能那样做,那可是谋逆啊,一旦失败……一旦失败……”
郁南博转头看向他,掷地有声:“一旦成功,我就是内阁首辅了。”
*
郁南卿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宣王府派人来了好几回,说是王妃在京中若被人为难,都可以去寻宣王。”沉香将熬得软糯的粥一勺勺喂给郁南卿,低声同她说着发生过的事情,“宣王还进宫替小姐向陛下求情了,陛下才因此免去了小姐带人私挖皇陵之事。”
郁南卿沙哑着嗓音道:“我知道了。”
沉香见郁南卿难得愿意开口,顺着话题多问了两句:“小姐,宣王为何突然向我们示好,他该不会是想……让你改嫁吧?”
郁南卿凉凉的掀起眼皮。
沉香自知失言,忙闭紧了嘴。
“萧祁泯照顾我这个嫂嫂,就是在照顾宁王府。”
一句话被郁南卿说得断断续续,她停了好几回,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如今朝中上下被清洗一通,萧祁浚的党羽被剪除过半,萧祁泯想要扩充自己的势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拉拢宁王旧部,再加上如今宁王在百姓之中的名声极好,萧祁泯自然会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郁南卿不禁想,若是萧祁泠遇到这样的境况,定然不会如此急功急利。文景帝还坐在那把椅子上,只要再多活上几年,等小皇子长大,萧祁泯也不过是枚弃子罢了。
只是一想到萧祁泠,郁南卿的面色又有些发白:“隐三那里还没消息吗?”
沉香没答,直勾勾的看了郁南卿半晌,欲言又止:“小姐,你没事了吗?”
郁南卿斜了沉香一眼:“你小姐活的好好的能吃能睡,能有什麽事?”
沉香心道完了完了,她家小姐这下是真的病了,还病的神智不清,都不会伤心了。
她连忙放下碗,就要冲出去传大夫。
“回来。”郁南卿有气无力的开口,指了指那碗粥,“继续喂我。”
为了演一个合格的小寡妇,她都饿得没力气拿碗了,现在好不容易吃上两口热粥又没了,这叫什麽事?
偏生沉香领会不到她的意思,还在哭哭啼啼的喊着:“小姐,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你别这样吓我。”
郁南卿被哭得耳朵都疼了。
等沉香好不容易安静一些,白了她一眼,道:“宁王没死,我哭什麽?”
沉香吸吸鼻子:“可今天你们不是都开棺了吗?”
她碎碎叨叨:“完了完了,找大夫可能不太行,听闻皇陵处风水好,你肯定是撞上什麽道行高的邪祟了,我得让他们寻个道士来给你驱驱邪。”
郁南卿:……
要不是她没力气,非得敲一敲沉香的脑袋。
但她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再不吃点东西她都怕自己要成为邪祟了。
郁南卿从没觉得吃口饭这麽艰难。
她幽怨的望着沉香:“你在不喂我,我真要变成鬼了。”
沉香:……
沉香眨了眨眼。
郁南卿:“饿。”
沉香立刻端起碗,讨好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