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卿这些日子吃得不多,只用了半碗粥就有了饱腹感,终于有力气同沉香解释了。
她温柔的招了下手:“来。”
沉香凑近过去:“小姐?”
郁南卿一把揪上了沉香的耳朵:“宁王也是位姑娘,你没忘记吧?”
沉香点点头。
郁南卿:“尸身是男尸。”
沉香又点了点头。
郁南卿:……
郁南卿和沉香大眼瞪小眼,少顷,沉香那迟钝的脑子终于将两者放在一块比较:“所以宁唔唔唔!”
郁南卿捂着她的嘴:“小点声。”
沉香激动道:“那她现在在哪儿?”
郁南卿面色一垮,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觉得我会知道?”
她擡眼看向轻薄的床帷,淡淡道:“应当还活着吧。”
沉香哑然无话,郁南卿身上的那股鲜活气好像又在顷刻间消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沉香以为郁南卿要睡着时,她听郁南卿道:“将隐三叫过来,我有事要她去办。”
隐三这些日子其实很怕郁南卿的召见,进屋关上门後,直接自己先招了:“我这儿没有殿下的消息。”
郁南卿并不意外,指了指自己床沿:“我没力气说话,你过来坐。”
隐三犹犹豫豫的坐了过去。
“你觉得她还活着吗?”
隐三一愣,猛地擡头看向郁南卿。
这些日子郁南卿总是问她有没有萧祁泠的消息,还是第一回问得如此直白。
只见郁南卿神色从容,好似问出这句话的并不是她。
“殿下命硬,定然还会活着的。”隐三答道。
郁南卿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明天会进宫面圣,让皇帝允许我去守皇陵。”
隐三大骇,皇陵虽说比一般的坟茔华贵些,但说到底也是个不详之地,郁南卿身子又弱,怎麽能去守皇陵?
但郁南卿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十分有条理的继续道:“宁王妃对宁王情深意重,主动提出去守皇陵,也能免去皇帝的猜忌,如此一来,盯着宁王府的人也会被撤去。”
“萧祁泠之前无法调兵江州,一是为了堤防匈奴的突然发难,二是因为担心那些兵无法到达江州,就会被沿途各州军拦截。人尚且能僞装,军备却不能。”
“离开越州前,我已经同纪家商量过,纪家有通往北境的边贸线,粮草丶药材丶衣物皆会陆续送往北境,北境需要多少军备,你比我更清楚,我也不能全让纪家去冒这个风险。”
“所以我去皇陵的这些日子,我要你将府中所有的钱财分批转运出去,那些难以携带的摆件就留在府中,越快越好。”
隐三愣愣地看着郁南卿,像是第一回认识她一般:“你……”
郁南卿比萧祁泠小了四岁,来宁王府後一直被庇护在萧祁泠的羽翼之下,再加上她身子骨弱,常常让人忘了她也满腹诗书,甚至于谋略上半分不输萧祁泠,眉眼间的柔弱稚嫩好像已被磨得一丝不剩。
“十日,我最多给你十日,府中的钱财你能带走多少便是多少。”
“你家殿下分开前,跟我说了很多事情,我虽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但若是她还活着,她定然会去北境的。所以十日之後,我们也北上。”
再这麽空等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等到发疯。
隐三自然知晓北境最为缺漏的就是日常所需的军备,北境苦寒,就算有银两也难以从北境百姓手中买到这些。
只是……
“十日後你离开皇陵,皇帝就不会察觉吗?”
“他自然是会知道的。”郁南卿轻轻道,“但他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宁王刚死,宁王妃就在皇陵中消失,你觉得百姓是觉得宁王妃真的受不了皇陵的苦寒逃了,还是被皇帝斩草除根了?”
隐三再度沉默了。
论心计,一百个她都比不上郁南卿一个。
她突然有些担心她家殿下了。
“还有什麽要问的吗?”郁南卿喝了粥,就有些犯困了。
“你觉得我们去北境真的能找到殿下吗?”隐三难得没有什麽底气,闷闷的问,“若是寻不到殿下,你准备的那些东西岂不是浪费了?”
“不会浪费的。”郁南卿盯着床帷一角,重复道,“不会浪费的。”
按照前世的发展,若萧祁泠真的不幸……她留下的那些军队自会由别人接手,到时候总是会有人去推翻文景帝的统治的。
若是这辈子依旧变成前世那般,她准备的那些东西,也不算浪费。那位叛军首领,也算是替萧祁泠达成了遗愿。
等到隐三吹熄火烛退出去,郁南卿侧头望向床上空着的另一个软枕,终于忍不住小声道:“……你一定要活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