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郁南卿却让他失望了。
郁南卿眉目间不见丝毫的惧意,那并非是其他官员那般强撑起来的镇定,而是真的没有半分恐惧。
她闻言竟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方知府昨日有多赞叹郁南卿的美貌,欣赏她的这份美人如玉,如今看着这张脸上展开的笑意就有多麽生惧。在持久的对视中,方知府渐渐失了底气:“你丶你为何不说话?”
郁南卿收敛下笑意,声音微轻:“你既知道我昨日蒙骗了你,为何还会对我今日说的话深信不疑?”
方知府内心的慌乱更甚:“什麽昨日今日,你将话说清楚!”
敏锐的官员已经率先一步反应过来,他们并不知晓郁南卿昨日在方知府面前做了什麽,但也能从二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测是郁南卿给方知府设下的圈套。
宁王妃同宁王的感情究竟如何,旁人不清楚,他们京中的官员还会不清楚吗?
那可是宁王放在心尖上的人!
再论宁王妃,无论是西山猎场的春琼宴,还是文景帝千秋节时匈奴拿出的那方玲珑棋局,那可都是在为宁王的颜面拼命!
这样的人会给宁王下药吗?方知府莫不是得失心疯了吧?
那也就是不是说明……他们有救了?
一名工部的官员试探着伸长脖子:“王妃,你有应对之策吗?我们不会死在这儿的吧?”
郁南卿转过头,莞尔:“李大人莫急,我既带你们来到此地,自然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李大人紧张的心绪骤然一松:“好好好,我就知道王妃是个做事周全的!”
安抚完同行的官员,郁南卿又看回方知府,风吹过身上带来一阵潮湿之气,声音夹杂在其中,空灵而又危险:“方大人今日真叫我大开眼界,此地远离城镇,动起手来不会叫宁王发觉,那你有没有想过,谭家也不发觉呢?”
被郁南卿点破‘谭家’後,方知府面上的面色更沉了。
只是此地方圆几里皆是他的兵,他难道还会怕了郁南卿不成?
方知府对着亲卫高声道:“谭家有当今圣上亲封的定安侯,别说今日是宁王妃在此处,就算是宁王来了也得低头做人,来啊,将他们一行人通通扔进汉江,淹死一人,赐白银百两,淹死十人,本官为他加官进爵!”
如此丰厚的奖励,引得他身边亲卫热血沸腾:“是!”
一时间,方知府身边所有的亲卫都拔出了身上的佩刀,冲向郁南卿等人的方向。
也正是这一刻,河道两侧寂静的山林中,陡然射出三支长箭,带着几道凌厉风声,正中冲在最前方三人额心,穿颅而过,坠落于满地泥泞之中。
方知府的亲卫们毫无预料,顿时乱作一团,向着山间张望——
只见寂静的山林之中,一人坐于高头马驹之上,手中长弓缓缓放下,而在他的身後,无数精兵自树丛中显现出来,竟在方知府的眼皮子底下将此地团团包围!
郁南卿身边的官员看清马上之人後,高声惊喜:“宁王!是宁王殿下!”
无数马匹自山道间俯冲而下,势不可挡,方知府带来的士兵欺压百姓之时各个趾高气扬,在宁王府兵前竟不堪一击,手中兵器还未举起来就已经被一招毙命。
隐三和其他亲卫护着郁南卿和其他官员往後撤去,方知府指挥亲卫,声嘶力竭的怒吼:“给本官拦住他们!”
江州的官兵齐齐向郁南卿等人的方向而去,到了这一刻,他们也明白只有抓住了郁南卿才能活命。
“先抓宁王妃!”
江州兵自四面八方拥袭而来,如雨纷纷。
宁王府兵也在这一刻攻围而至,萧祁泠的马冲进江州士兵的包围圈中,势如破竹,手腕间长剑一挑挥开迎面而来的刀剑,伸手拉住郁南卿上了马。
修长如玉的指尖翻转剑锋,如箭般挑落挡路的士兵,策马向着方知府的方向疾行而去。
方知府瞳孔猛然缩紧,他没有料到这个面容温润斯文的宁王竟有如此功夫,眼见着宁王带来的兵越来越多向他们包围而来,方知府只能放弃郁南卿,带着几名亲卫迅速翻身上马,打算去向谭家求助。
宁王的这些兵再多,也绝对斗不过谭家!
可他能想到这些,萧祁泠更是先一步预料到了。
电光火石之间,在察觉到方知府要逃跑之时,萧祁泠再度举起身侧弓箭,五箭齐发,如一张密网般射中方知府身边护卫的五人,马蹄受惊疯狂逃窜,冲撞间,直接将方知府摔落下马。
方知府身上的官帽落地,整个人摔入淤泥中,刚爬起身,就正对上了萧祁泠重新搭起的箭弓。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懂了郁南卿的那句‘此地远离城镇,动起手来谭家也不会发觉’是何意。宁王掌握了他往来书信却没有立刻动手,非要等到来到此地,就是为了避开谭家的视线!
方知府面上的血色在一瞬间尽数退去,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萧祁泠牵动缰绳,对着身後仍在抵挡的江州士兵高声道:“方士奇已经投降,如有抵抗者,就地斩杀。”
清冷的声线冷萃如寒玉,染上了血腥气的长剑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
自萧祁泠出现到俘获方知府,前前後後不过一刻钟,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悬刺在头顶的利刃。
胆小的江州士兵先扔了手中的刀:“我我我只是听命行事,宁王殿下饶命。”
“殿下饶命。”
“殿下恕罪。”
有一便有二,大片大片的士兵齐齐跪倒下去,刀剑落地的铮鸣声响彻山谷。
萧祁泠眸光沉静,扫视过伏地的江州兵,视线被亮起的天光映照得淡漠无比:“江州知府方士奇开闸泄洪欺压百姓罪无可恕。自今日起,江州由本王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