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饥饿之时,只会注重口腹的温饱,并不买卖高价的手工艺品。”郁南卿顺着萧祁泠的话接,“所以你觉得县令之死另有蹊跷,今夜才提前带我入城?你怀疑同江州有关?”
“不确定,但既然路过了,便顺道管一管。”
城中打更声传来时,萧祁泠带着郁南卿摸黑出了门。此时客栈内已无食客人,整个客栈空空荡荡,寂静无声,街道上一眼望尽,连商贩都已收摊回家。
雨较她们来时小了不少,萧祁泠同郁南卿并肩走在长街上,打更声更显街道寂寥空阔。郁南卿攥紧了萧祁泠的手:“我们现在要去哪?”
“带小姐去私奔啊。”萧祁泠带着郁南卿一个跃身便消失在了墙头,还有功夫同她逗趣,“小姐若是害怕便将我抱得紧一些。”
郁南卿双脚离地,吓得不敢睁眼,只能听到夜风混着雨水的萧索:“那我明日定要向宁王告状的。”
“小姐当真舍得啊?”耳畔传来潮湿的气息时,双脚也踩到了实处。
郁南卿的注意力都落在原子钟,她环顾四周,所见高墙碧瓦:“这是何处?”
“蕲春县,县令知府。”
郁南卿根据院内构造,推测出这应当是知府後院。此後院非彼後院,并非是知府亲眷所居住之所,而是知府衆人上衙办事之处。相对的,知府前厅供以百姓鸣冤寻求帮助。
二人收了伞,推门进到最中间的屋子。
一股潮湿的腐旧之气扑面而来,郁南卿将伞从萧祁泠手中接过,看了眼地上淌出的水渍,皱起了眉。
“怎麽了?”萧祁泠回身看向她。
郁南卿蹲下身,手指抚过被打湿的地面,摸到薄薄的一层湿灰,抹开後,露出地砖原本的色彩。
“蕲春县县令被杀应当不过半月,知府其馀人尚在,即便没了县令也该时常打理,怎会落下灰尘?”
“看来这知府当真有所蹊跷。”萧祁泠将郁南卿拉起,拿出帕子为她擦拭手上的污迹,“既然城中缺粮,知府就更应为百姓谋出路。如今倒好,整个府邸空空荡荡,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个知府的官员都被杀完了。”
屋内忽地传来声桌椅碰撞的动静,郁南卿浑身顿时绷紧,却见两只黑猫自桌角冒出来,见了人迅速破窗而出了。
郁南卿胸口起伏不停,长舒出口气:“还好是猫。”
萧祁泠瞧着她的反应,低声笑了:“害怕了?”
郁南卿抽回自己的手,走向一旁的烛台,问:“能点灯吗?”
“自然要点,不然怎能看清这里头究竟是何光景?”萧祁泠用一旁的火折子点上烛火,举着灯烛往里走。里间陈设简单,较京中知府要简朴得多,多日未有人办公,案桌上空空荡荡不见笔墨。
寻不出什麽异样,郁南卿正转身要去往侧屋,却被经过的红木书柜吸去视线,黑暗中视野受限,她本以为是书柜的雕花,凑近才发现那是自书柜後延伸出来的深红纹理。
萧祁泠走过来,一手将郁南卿拉开,一手将灯烛递进,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拿好,站远一些。”萧祁泠将灯烛递给郁南卿,而後沉力推动书柜。柜中馀留的书卷晃动起,不肖片刻,被移出了半个柜身。
萧祁泠停下後,郁南卿立刻拿着灯烛近身,替萧祁泠照明。
书柜後,暗红色的血迹如泼墨般蔓延在墙上,一股带着腐朽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上头还被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豸虫,令人几欲作呕。
郁南卿下意识退了半步,就见萧祁泠伸手到墙面蹭下,拈于鼻下仔细辨别後,擡眼看向郁南卿:“应当是人血。”
郁南卿早有预料,被萧祁泠点出的那一刻,不免还是觉得有些震惊。堂堂县知府,本该是为民伸冤主张公道之处,如今却被人洗劫灭口,何其荒诞。
萧祁泠挨个检查了其馀书柜,柜後有大大小小晕染开的血迹,如今却都被这些柜子遮掩住了痕迹。
“我们进入知府那麽久也未曾见到一名知府的守卫,整座知府像是荒废了一般。”郁南卿皱着眉,沉吟片刻後道,“难不成,整个知府的人都已经被……”
萧祁泠没有立刻断言,而是折返出去检查了院中左右两侧的屋子,屋内皆有斑驳血迹留存,或是用柜子遮掩,或是刷上新漆,掩盖得较为仓促,但若不仔细检查,也难以察觉出来。
萧祁泠检查时,郁南卿去寻了残存在屋内的一些书信字条,未能有所获。夜风夹杂着渐渐大了的雨水,拍得窗柩嘎吱作响,合着满屋子腐朽的人血味,令人毛骨悚然。
“京中可有收到过蕲春县的消息?”郁南卿问。
“尚未。”
“县中无知府,百姓们也会去隔壁州县上报吧?”
“守城士兵尚且在岗,若只是百姓不看重负屠杀知府官员泄愤,消息早应当传出去,才能排遣新县令,恐怕背後有人压下了这个消息。”
郁南卿:“县令为一方父母官,皆由朝廷登记在册,指派委任皆有朝廷直接管辖,何人敢插手此事?”
萧祁泠冷笑了声,笑意未达眼底:“只需有人接管蕲春县,又截下送往京城的奏报,不是多稀奇的事。”
郁南卿:“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