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响起瓷器轻磕的声音,郁南卿寻声望去,看到一袭浅青色的身影。
萧祁泠坐在桌边,未着发冠,只是以一根青色的发带束起,其中一根长带子飘到胸口,衬出如玉般的脸庞。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竟有些凝滞。
萧祁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郁南卿,眼中的神色很淡很轻。
郁南卿张了张嘴,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来。她的心里直打鼓,萧祁泠该不会都记得吧?
若是萧祁泠问起,郁南卿觉得自己会很难解释。
明明被轻薄的是自己,可萧祁泠当时意识不清,真论起来,她主动留下,也能算半个趁人之危。
萧祁泠起身走来:“睡饱了吗?”
郁南卿应了声:“沉香呢?我得先净脸。”
“我找其他人进来吧。”萧祁泠转身去外头吩咐了声。
伺候的丫鬟端着一应用具进来,郁南卿僵硬的做着,动作比以往更为缓慢,拖延着时间。
可再怎麽拖,终究有做完的时候。
丫鬟将最後一枚发簪插进郁南卿的发间,屈膝行礼:“王妃,您可还满意?”
郁南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可以,下去吧。”
萧祁泠还坐在原先的位置,郁南卿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殿□□内的毒可压制下去了?”
“应当无大碍了。”萧祁泠冲她招招手,“听府医说昨夜是你在照顾我?实在麻烦你了。”
‘听府医’三个字落入郁南卿耳中时,郁南卿惊讶的看了萧祁泠一眼,压抑了一早上的郁气在这一刻竟轻而易举的散去了,连唇角都抑制不住的上扬:“府医是这麽告诉你的?”
萧祁泠点点头:“她有说错吗?”
“没有没有。”
萧祁泠甚至不知道昨夜是谁照顾的她,那就说明萧祁泠对于她们发生的事情更不晓得了。
“只是我作为殿下的王妃,照顾殿下是理所应当的事,殿下不必挂怀。”
萧祁泠一直观察着郁南卿,瞧见了她转变的全过程,不动声色道:“无论如何,麻烦你了。”
郁南卿心情大好,不想继续争辩麻不麻烦一事,转开话题问:“今日有雨,一时半会儿无法放晴,应当无法再打猎了,何时能回京?”
“原定应当还要三日,但皇帝底下的人已经来传过旨,下午便要回京。”
朝中肱骨皆在西山猎场,文景帝除去前三日去林中狩猎,後面几日皆是在议事帐中批阅奏折。既然天公不作美,便提早回京了。
“这麽快?”郁南卿惊讶,“那郁南博能回去吗?那日在陛下帐中,他腿上都被固定了夹板,应当无法挪动吧?”
“你……”萧祁泠想起自己的安排,迟疑道,“你很担心他?”
郁南卿莫名:“我为什麽要担心他?”
“大齐入仕之人不得身负残疾,我是觉着,郁南博要是阴雨天回京,路上出个什麽意外,恐怕不用陛下约束他今年不下春闱,他自个也是真去不了了吧?”
“那也是他的命。”萧祁泠语气淡淡,说到这个,萧祁泠想起另一桩事,“你,想不想拜师?”
“拜师?”郁南卿正喝着水呢,闻言慢吞吞的将杯盏放下,坐正身子。
“你该不会是因为李阁老吧?”郁南卿没想到事情过去那麽久了,萧祁泠竟然还在防备。但转念一想,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没有对萧祁泠明确的表过态。
“你放心,我不会拜李阁老为师的。一来我如今入了王府,也不会再行科举之路,不需要有人为我指点。二来李阁老又是宸王的外祖父,我要是拜了他,岂不是给你添堵吗?”
萧祁泠摇了摇头:“我问的并非是李阁老,而是卫阁老。”
她覆上郁南卿的手背:“你有兴趣吗?”
郁南卿一时愣了。
卫阁老经历三代帝王,如今身居正一品太子太傅,受过他指点的人,朝内朝外不计其数,更别提想要拜入他门下之人如过江之鲫。
郁南卿谨慎道:“可我如今考不了科举,也就没那个必要吧?”
萧祁泠温声道:“拜师不一定拜的是学问。”
那拜的便是门第了。
于朝中清流而言,师门重如山,尊师重道是古往今来的美德。文景帝能阻止皇子结党营私,却阻止不了朝臣们对于师门的附从。朝中有位置空缺出来,推举的也往往是自己同一派系的官员。
“你现在只是我的王妃,难道将来也只是我的王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