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提议道:“王妃,你先去换套衣服,这儿交给我吧。”
郁南卿经过对隐三的盘问,以为府医是想要支开她,也没有多问:“那就麻烦你们了。”
府医笑道:“王妃客气,这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
待到郁南卿一走,隐三指腹在萧祁泠胸膛处点下两个穴道,原本连坐都坐不稳的萧祁泠忽然睁开了眼,瞳孔边缘罕见的浮出一层赤红之色,盯着喂到眼前的药碗,呈现防备之色。
侧头漠然看向府医和暗卫时,那股森寒的戾气扑面而来。
“殿下,王妃暂时离开了,你喝些药可好?”萧祁泠每回毒发时府医都随在身侧,尽管已经这麽多回,她在面对毒发的萧祁泠时,还是有些发怵,就连说话声也较平日里轻缓不少。
萧祁泠衣衫单薄的坐在床上,烛光倾泻,照亮眸中的冰寒之色。
隐二隐三小心翼翼的侯在旁边,直到萧祁泠擡起手,才悄然松下这口气。
萧祁泠体内的毒能用内力和药物压制,但一味的压制也不行,总得有“疏”的时候。萧祁泠每月都会挑日子避到郊外的庄子,今日却不同寻常。
午时狩猎回营,府医被萧祁泠唤入帐中,听萧祁泠问起:“前几日我体内的馀毒可清理干净了?”
萧祁泠的身体一向很好,所以连那种虎狼的毒药也敢留在体内这麽多年。她一向不会主动提及身体的状况,府医一听便肃了神色:“那道箭矢上的新毒淬入了血肉,应当还需要几日才能排尽,殿下可是身子有所异常?”
“我体内的旧毒似乎有发作的前兆。”萧祁泠皱着眉,显然已经用内力试探过一遍,“或许我们都错了,下毒之人并非是想用这种毒伤我性命,而是想要以此来诱发我体内的旧毒。”
府医大惊,忙去探萧祁泠的脉:“不应该啊,我当日便比对过这种新毒,确实有诱发旧毒的可能,但应该不至于让殿下毒发。”
萧祁泠按上自己左肩上的伤口,眼睫微敛下,在眼睑下方覆上一片阴影:“若中毒的不是我,为我解毒的不是你,你觉得会如何?”
“那自然是能诱导旧毒发作的。”
“看来,今夜还得给皇帝演一出戏。”
府医的思绪回笼,外界对于萧祁泠的传言其实并没有错,只是有些夸大其词。萧祁泠的毒发作时,确实会失去大部分意识,性子也会较以往更为偏激。
如此一来,就不能让萧祁泠离开这座营帐。太医会向文景帝汇报毒发攻心之症,萧祁泠却不能真当着那麽多朝臣发疯。
待萧祁泠一碗药汤饮尽,府医伸手去接药碗,萧祁泠却迟迟没有松手。
府医刚松下的一口气又吊了上来。她推了把旁边的隐三:“去,把你殿下手里的碗拿过来。”
隐三摇头:“我打不过殿下。”
府医又看向隐二:“那你去。”
隐二也在萧祁泠发病时吃过不少亏,劝道:“这里不比山庄,若是真激怒了殿下不好收场,殿下既然喜欢这碗,就让她拿着吧。”
府医没好气的道:“若是等会儿被殿下捏碎了怎麽办?伤到殿下怎麽办?”
话音刚落,换完衣服的郁南卿听到动静走进来:“你们在说什麽伤到殿下?”
府医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也不管一开始想要瞒着郁南卿的打算了,把郁南卿拉过来往萧祁泠面前一推:“麻烦王妃把殿下手里的碗拿过来。”
“殿下醒了?”
郁南卿走到床塌边,才发现萧祁泠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跟平日里大为不同。
真要论起来,倒是跟她初入宁王府那夜,萧祁泠在杀了满院子刺客後有些像。
萧祁泠握着空碗的五指警惕的收拢,好似随时一用力,就会将碗捏爆。
“这是醒了还是没醒?”垂曳下来的床幔拂过郁南卿的脸,惊得她打了个寒噤。她没想到萧祁泠发病时是这般模样,真如传闻中一般意识全无。
“施过针喝过药,算是半醒吧。”
府医又忍不住感慨:“我能安全的在殿下手里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王妃应当还未见过隐六隐七吧,她们两个现在还在山庄里修养呢,但你也别怕,隐二隐三身手很好,定会护着你的,快些去拿吧。”
郁南卿:……
郁南卿原本还能宽慰自己,一听这话,手也开始发抖了。
“我觉得还是你来吧。”郁南卿对着府医谦让。
府医也没说什麽,刚伸出手向着萧祁泠靠近,萧祁泠的视线便警惕的转过。手背青筋浮动,像是随时要攻过来。
府医耸耸肩,表达了她的无能为力。
郁南卿迟疑了好半会,嗓音都是发颤的:“殿下,你把碗给我好不好?”
萧祁泠有些涣散的眸子移到郁南卿脸上,片刻後,手还真的松了开。
府医欣喜道:“王妃果真——”
声音随着萧祁泠扣上郁南卿手腕,戛然而止。
同时,那只空碗滚落到了被褥上。
郁南卿的眼睫剧烈的颤动几下,对上了萧祁泠的目光:“……殿丶殿下?”
萧祁泠空洞的眼神轻轻一动,看了她一眼。那双黑瞳里没有任何情绪,无悲无喜,只剩下纯粹的冰冷。
郁南卿勉强展开笑意,伸出另一只手:“殿下你看,我手里没有刀剑,而且你最清楚我没功夫,不会伤到你。”
萧祁泠目光沉沉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