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卿本以为自个前世考科举时已经算发奋图强,没想到萧祁泠能比她还要狠。
一个晚上就睡两三个时辰,中了毒还那麽能折腾,萧祁泠不短命谁短命?
郁南卿突然有种为萧祁泠生在皇室而感到的悲哀感。
但她又更为自己而悲哀。
都拜了天地了,当时萧祁泠的那麽多下属都看着,到时候她不会真要去萧祁泠坟头唱一辈子的小寡妇哭坟吧?
连带着做梦时被萧祁泠吓到的不快也散去了。
自那晚後,郁南卿一直待在後院,也没借用暖阁,像是刻意避着萧祁泠,而萧祁泠也没有要寻她的打算。
宁王府曾为太子府,一切规制皆以太子可拥有的规格来修建,整整占据了整一条街,二人若是想要避开,完全不会有碰面的尴尬。
郁南卿重新让府中的管家嬷嬷着人清点了一番她的嫁妆,郁秉儒这一回没有耍心机,给的地契也确确实实能覆盖遗失首饰的价值。
清点完後,郁南卿还带着沉香出府了一趟。在国公府时,女眷外出皆要获得郁秉儒或是李氏的许可,郁南卿本也以为会被拦下。
府外守门的小厮却恭恭敬敬的询问她是否需要配一驾马车,说是萧祁泠吩咐过,她可以自由在宁王府出入。
郁南卿惊讶之馀也没深究,更没去萧祁泠面前问。总归能出府就是好事,万一不小心说错话了,怕是会出不来。
纪氏当年陪嫁的商铺若是连起来都可组成一条长街,这些铺子前世皆被捏在了李氏的手中,每月经营所得也皆汇入了国公府的账簿。
郁南卿对店铺经营之道了解不深,但好歹也在纪家小住过不少时节,耳濡目染,几日下来也走了不少铺子。
日头渐西时,郁南卿带着沉香入了一处茶馆,茶馆中央的台子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耆坐在上边,醒木一响,口才流利的同来客说着惘于现实的精怪之事。
郁南卿坐下时,恰好说到观音菩萨座下转世的仙童。
“观世音菩萨每百年会派一名童子下凡普渡衆生,悲悯世人,不知道救了多少饥荒中的难民丶为多少行路人送去过一晚清凉的茶水……”
“这名仙童更是在年幼之时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资。别的孩童都在玩泥巴呢,他便主动读起圣贤书,偷偷瞒着家里人去考科举,结果你们猜怎麽着?”
“如何说?”
醒木‘啪’一声落下:“一次便考中了!”
“哎老头,你说的这位仙童究竟是谁啊?也没听说过朝中有如此一位人物啊?”
“是啊是啊,八成又是这老头编来骗人的。”
说书先生摸着胡子,浑浊的双眼一眯,掐指一算道:“仙童如今年岁尚小确实还不在朝中,然七星变相,辅以紫薇,仙童临朝那一日,便是我大齐国力昌隆的开始啊!”
沉香细心的用热水烫了杯碟,将小二送上来的第一壶茶水倒了重沏後,给郁南卿递了一杯。
“小姐,你说观世音座下的这位童子真有这麽厉害吗?难不成他还带着转世前的记忆,特意来造福天下的?”
跟沉香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郁南卿拈起茶盏轻抿一口,低声笑了下。
“不会。”
这位童子要是真有如此大的本事,大齐又怎会遭遇随後几年的战乱?既是观世音菩萨座下之人,定会在战乱掀起之前便将其平息。
郁南卿能笃定这位童子没那麽大本事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她知晓说书先生口中的童子是谁。
说书先生的口吻幽默风趣,深受百姓们的欢迎,闲来无事花两文钱就可以在茶楼舒舒服服坐上一整天,自然也就听到不少的轶事。
一如萧祁泠毒发时的疯病,也在京城各大茶楼中传得沸沸扬扬。宫中没有要遏制消息的风声,传言就愈发变本加厉。
而这位童子连春闱都还未参与,就已经想要在百姓心中留下印象以获得更大的前途,如此好高骛远之人,可不就是那位国公府的二少爷吗?
“我依稀记着,这间茶楼也是我娘的私産吧?”郁南卿又听了几耳说书先生对仙童本事极为刻意的吹捧,转头对沉香道,“翻翻地契,请掌柜的过来一趟。”
沉香正沉浸在童子被家中嫡母欺辱也以德报怨之中,听到郁南卿的话,擦了擦眼泪,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问:“小丶小姐,你刚刚跟我说什麽了?”
郁南卿闭了下眼,突然有些後悔今日把沉香一块带出来了。
她耐着性子重复一遍:“翻翻地契,这间茶楼是我的吗?”
“哦哦哦。”沉香忙从怀里掏出一叠地契,一张一张往下翻着,还真被她找着了,“小姐,这茶楼真是你的,那是不是就可以让说书先生告诉我们那位仙童是谁了?”
郁南卿似笑非笑:“不用问,我可以告诉你。”
沉香‘哇’了一声:“小姐你好聪明,连这个都知道。”
郁南卿朝她招了招手,沉香高高兴兴凑过去,在郁南卿说出三个字後,脸色唰然一变,被仙童感动出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气势汹汹的拉过一个小二:“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
小二见郁南卿打扮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以为是有所怠慢,忙不叠去寻了掌柜。
郁南卿将沉香的变化看在眼里,慢慢悠悠的给自己又倒了杯水:“不惋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