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翰顿时後悔提起这件事了,什麽才学惊人,分明是在讽刺他不学无术日日听八卦呢。
可他也不是什麽人的八卦都听的,他祖父选了萧祁泠,他关注萧祁泠後院不也很正常吗?万失了火怎麽办?
他这麽想,也就这麽问了。
萧祁泠听後漫不经心的道:“你可曾钓过鱼?”
卫云翰点点头:“约人去郊外庄子时钓过几回。”
“那你可曾知民间的‘引路鱼’?”
卫云翰拿折扇敲了敲自己的头:“我统共也没钓上来过几回,哪知道什麽鱼跟什麽鱼啊。”
萧祁泠:“引路鱼常在浅水区静潜,诱垂钓者上前捕获,身形灵活,会将人一步步带到湖底,等人想逃时,湖底更大更多的鱼将群涌而上。”
卫云翰懂了:“所以殿下是假意对王妃好,以让她放松警惕,从而钓出更大的鱼?殿下真是高瞻远瞩!”
他顿了顿,又继续夸:“女子在闺阁中以父为天,嫁人後以夫为天。如今殿下就是她第二个爹,王妃若真是个好的,也不会觉得殿下对她好的行为反常,真是妙啊妙啊。”
第二个爹……
萧祁泠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卫云翰不明所以,满脸兴奋像是在邀功:“殿下,可是我说错了?”
萧祁泠懒得解释,又把隐四唤了进来,提着人就走了。
卫云翰离开後,萧祁泠起身走到窗边,温和的眉眼间覆下一层阴影。片刻,她提笔在案桌边写下一封信,招来隐三:“给工部尚书。”
郁南卿在暖阁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也没等来萧祁泠,汤池的水已经被续满,随着地下特有的地龙构造持续维持着水温。
郁南卿趴在旁边一处休息的小案上,盯着冒热气的水面发呆。
她对卫云翰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如今内阁首辅的嫡孙,为人潇洒不羁,九岁考中秀才十二岁成为举人,一度在京城掀起不小的波澜,当年甚至流出传言称,文景帝甚至有意在他殿试时点为状元,成就一回三元及第的佳话。
前世她下场的那场春闱,便被传卫云翰也要入场。可卫云翰却依旧没有出现,说是无心朝政,游山玩水去了,就连首辅大人也拿他没有办法,京中不少人扼腕叹息。
现在想来卫云翰也许本心向往自由,但不参与科举的原因,八成跟萧祁泠也多多少少沾点关系。
中了功名後,早朝和翰林院的点卯就限制了他的出行,定然没有如今这般自由。
左右首辅大人桃李满天下,朝中不少大人皆是他的学生,也不缺卫云翰一个。
但郁南卿在意的并不是卫云翰考不考科举丶能不能给萧祁泠带来朝堂上的助力。而是——卫云翰在前世,分明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
她揉了揉眉心,顿时觉得有些难办。
卫云翰是一开始就有了造反的心,还是因为效忠的主子萧祁泠死了,所以投向叛军?
投向叛军四个字出现在脑中时,郁南卿不由笑了笑。她怎麽忘了,自己当初临死前,也把萧祁浚卖了个一干二净。
郁南卿不禁同情起她重生後的萧祁泠。
手下信任的谋士和明媒正娶的王妃都是叛军的人,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郁南卿的脑袋垂得更低,想得烦了,甚至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要是她带着萧祁泠去投奔那位叛军首领会怎麽样?
但转念一想,萧祁泠那麽高傲,身为武宣帝唯一的子嗣,怎麽可能会妥协?
而且人各有命,她也得放下助人情节,前世的经历不早就教会她这个道理了吗?
郁南卿在软塌上翻来覆去,暖阁内的热气熏得她胸口沉闷,直到她不打算再等萧祁泠,打算回她的院落时,暖阁的门推了开来。
萧祁泠看到郁南卿身上仍旧妥帖的打扮,似乎有些意外:“你还没下水过?”
“嗯。”郁南卿乖顺的点头,问,“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算是处理完了。”萧祁泠的目光从郁南卿的下巴往下,扫过她的全身,直白却不轻浮,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郁南卿有些莫名其妙,一动不动的由着她看。
萧祁泠问:“你这身子,进宫一趟可撑得住?”
郁南卿短促的‘啊’了声:“进宫?”
“嗯,我得进宫去拜见皇帝。路上倒是可以坐轿子,就是那些跪拜的礼节恐怕不少,你……”
萧祁泠的声音停了下来,让郁南卿自个做选择。
“我同殿下一块去。”郁南卿几乎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她凑上前,小声道问:“殿下是不是为了行刺之事?到时候我能旁听吗?”
萧祁泠垂眸,像是在思考,片刻後嘴角轻轻一翘,温声道:“知道的越多,可越不安全,王妃可得想好了。”
“不安全我也得去关心关心我爹是怎麽痛失尚书之位的啊。”郁南卿叹息道,“那可是礼部呢,也算六部中偏上的地位了,他才疏平平能熬到这个位置多不容易,真是祖上瞎了眼。”
“郁秉儒真是你爹吗?”萧祁泠觉得有趣,扣着郁南卿的下巴左右转动,像是玩猫般逗弄。
郁南卿拍开萧祁泠的手,不满道:“我娘对他倾心得紧,自然如假包换,我还希望我有另一个爹呢。”
不知是不是郁南卿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後,萧祁泠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放空了一瞬。
也许是想到了武宣帝。
但萧祁泠未在她面前提过,她也不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