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琪喊过一句后,大?脑有短暂的?空白,迷蒙中看见白瑾瑜站得离自己两步远,而白瑾璎则很近地贴在她身后。
就是这两步远的?距离,便好?似楚河汉界一般,她们永远是亲密的?一伙,而自己就是被排除在她们之外的?。在搬来椿樟路之后,许多个瞬间,她还当自己已经?被接纳了?呢。
于是情绪上的?激动?刚要消退,又被喷涌上来的?这一阵委屈顶上了?。
白瑾琪也冷笑?了?一下?,说?:“你真是要管我吗?你是想要指挥我呀。最好?家里的?人都是受你掌控的?员工,各个安安分分,让你省心才好?。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呀,不是你的?傀儡,你怎么能够掌控我呢?”
她看着白瑾瑜和白瑾璎紧靠在一起,妒忌的?酸液又冒出来了?,颤抖着嘴唇又说?:“你爱指挥别?人,就二姐姐甘于受你的?指挥,难怪你们的?关系总是最好?!”
白瑾瑜和白瑾琪争执不下?,白瑾璎站在旁边,虽没有说?一句话,心里却一直受着翻江倒海般的?煎熬。
她从来是闷声做事的?人,有什么压力也是自己来扛,译文?不顺利的?压力,学校里流言蜚语的?压力,学生家长?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投诉的?压力,统统压在她身上,早已经?是不堪重负了?。
白瑾琪的?话,虽然?可以说?是无心,但实在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在瑾琪看来,我真是甘于受人掌控的?傀儡吗?我不过是从不做出格的?事,也不愿意与人为难,故而别?人怎样说?,为着事情能顺利地进展下?去,我妥协一点也不要紧,极力地去配合罢了?。原来在她看来,我是这个样子的?吗?
瑾琪这样看我,恐怕别?的?人,也是这样看我。
譬如自己带教的?班级分明拿了?好?成绩,结果却要自己把教案共享给缪昌平;自己安分地教书?育人,多余的?交际一概没有,偏偏学校里就有了?她的?桃色绯闻。那放出谣言的?人意欲何为呢?总归是想利用谣言的?力量,左右她操控她吧。
就因为我是个容易掌控的?人,所以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想来掌控我吗?
我偏偏不能令他们如愿。
可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去对抗?
白瑾璎的?脑海里,像有两股浪潮在对冲,自己就在这浪头之间,被撞得东倒西歪。同时又有一种不被善待的?苦涩,就因为自己极力地容让,到头来,她反倒成了?别?人可以随意压榨对待的?烂好?人了?。
这三重念头相互拉扯,反倒什么也思考不清,脑子里嗡嗡直响,似乎那烦愁,是根本挥散不去的?。
白瑾璎头一回体会?到了?“叛逆”的?感觉。
她从小到大?最是循规蹈矩,这样的?人在生活中多少带着忍耐,忍到了?顶点,总要往极端上去宣泄一次。譬如现在,“规矩”似乎就成了?“枷锁”,让人无论如何也想要挣脱。
白瑾璎在学校里受流言攻击的?时候,一心想要回到家这个巢穴;可现在呆在这一团乱的?家里,又一心想要逃离了?。
她望着白瑾琪道:“这世上,没有谁甘愿受谁的?‘指挥,我若是愿意受人‘指挥,那也是这指挥在我看来是对的?。瑾琪,你连对错也分不清了?吗?这世上,也不光只你心里苦闷啊——”
说?到“苦闷”的?时候,白瑾璎的?声音狠狠地打?了?个颤,又猛吸一口气稳住了?,扭头哀求似的?对白瑾瑜道:“我知道,这种时候我不该不在,可我实在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我——”
话没有说?完,成串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白瑾瑜从没见过她失态至此,本来冷凝着脸和白瑾琪对视呢,这下?也有点慌神,想让她先回房间去,也算是可以静一静的?私密空间了?。可不要这个刚找回来,那个又跑得没影了?。
但转瞬之间,白瑾璎已经?往门外走了?,连外衣都没有拿,可见逃离的?意愿之强烈。
屋外,蒋牧城将将停好?了?汽车,开了?车门下?来。
他由警察署接到了?白瑾琪已经?回家的?电话,便不再搜寻,开车回来了?。想不到刚一下?车,便看见白瑾璎抹着眼泪从屋子里奔出来,大?概她无心看路,一头撞进自己的?怀里。
而在白瑾璎身后,紧跟着焦头烂额追出来的?白瑾瑜,看见他来了?,反倒停了?脚步,纠结再三,还是冲他道:“眼下?我是顾此失彼,托你照看好?瑾璎,可千万别?让她犯傻呀!”
“你现在还要躲我,那我……
仍旧是车上,白瑾璎在副手座上掉着眼泪,和自己接她下学时的?情境,实在有着微妙的?相似。
蒋牧城轻声?问:“我们去哪里呢?”
去哪里呢?白瑾璎自问,去哪里可以消解这些烦闷和愁苦呢?那么多的?人,将消愁的?法子寄托在一个酒字上,那当真管用吗?自己虽没有试过,可设若一点用没有,何以人人都?说“一醉解千愁”呢?
于是瓮声?瓮气道:“我们去荣华大?饭店,或者别的?饭店也行,我想喝酒。”
蒋牧城长?久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上转动了?方向?盘,向?某一条路上开去。
白瑾璎靠在车座椅上,夜里带着凉意的?风透过车窗扑到脸上,多少叫人舒服了?一点。她似睡非睡地阖着眼,等眼睛再一次睁开时,看到窗外的?景色是很幽静的?,似乎不像有大?饭店的?热闹样子,狐疑道:“我们这是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