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宴
“走走走……这两日前往锦云寺烧香放灯的人一定很多,说不定得排长龙,等咱们慢慢从锦云寺出来,也到了可以赏花灯的时辰了。”
放下筷子,范霄霄将章纠白空出来的胳膊一挽,紧贴得恍若挂了上去似的。她的声音透过斗篷毛领传出来嗡嗡糊糊的,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在说什麽。
章纠白被拉着走出很远了才反应过来,脚步一慢:“锦云寺?”
范霄霄:“那日见面我发现你好像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去放个灯再合适不过。我听说那里的天灯很是灵验,咱们不如去试试,权当是凑个热闹了。反正时辰还早,城中四处的灯都还没挂好呢。”
穿过客行街,在街尾的岔道口往东直行一里可见一座小山,锦云寺就依山而建。
寺中天灯灵验的说法不知由谁传出来,也不知有没有人去验证说法可信不可信,只知这说法一经传开,每至上元灯节,前往锦云寺後山顶上放天灯的百姓要比往日多上许多。
“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告诉你,我伤心归伤心,你的脸色我还是能看清的。之前你来找我的时候心里揣着事吧?”
见章纠白面上露出了诧异之色,范霄霄轻轻“哼”了一声,言语间带着丁点小得意,“说吧,我能帮你做些什麽?”
章纠白眼神复杂:“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收了你那麽多封信知道你来了盛京城,难道我不能去找找你?”
“这只是其一吧,其二呢?”范霄霄明显不信,“别编瞎话哄我啊,我这人聪明着呢,你的话是真是假我一听就能分辨出来。”
白日的客行街的确也有白日的热闹。
许多商贩忙着在客行街上占一个好地段,一些练杂班子已经开始圈地收银,卖花灯的摊子从街头摆到了看不见的街尾,开在客行街的几家吃食铺子甚至多雇了一两位夥计放声吆喝。
在一道道“芝麻饼子”“好吃的酥油片子”吆喝声里,章纠白垂眸笑了笑:“我没想过编瞎话哄你,我只是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些事情本与你无关,我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说。”
范霄霄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没事儿,你先说来听听,我帮你一道想想。”
“你真想知道?”
“你尽管说。”
“说来话长。”章纠白看着路边的匆忙景象一时陷入沉默。
为庆上元灯节,盛京城中,不少长街小巷都开始掌灯挂彩,即便是白日,看着街头巷尾的人各自奔忙,别有一番繁华热闹。
上元灯节的热闹不仅限于盛京城的四纵三横及周边主街道,便是盛京城的中心那巍峨的宫城之中,也因为上元节的到来添多了一些灯烛彩饰。
宫人们为了装扮宫城而匆匆来往于宫城各殿之间时,宣合正殿内却是异常地安静。
官吏们大多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砖不说话,少有几个还昂着头直直地站着。其中,大理寺少卿柴金便是一个,柴金身边的御史官崔庆提也是一个。
因二人皆出列在侧,一眼看过去便十分明显。
御前内侍典让揣着手站在御座旁,看了一眼殿内的文武官吏,再悄悄打量了一眼端坐御座的天子,默默将自己的头再往下低一些。
“圣上明断,依臣之见崔御史方才所言全因一时激愤而起,并非崔御史的本意。”
气氛将凝之际,工部尚书罗朔慢悠悠站了出来。
“柴少卿,”说着,罗朔偏头看向一侧的柴金,“若有不慎冒犯之处,还望柴少卿海涵。”
“罗尚书说笑了,下官方才只是如实回禀大理寺中的案情进展,并非是有意与崔御史过不去。只是下官万万没想到崔御史会因为民间的三两风言风语当堂责问下官,好似那些言语都是下官所为。”
冷哼一声,柴金将脊背挺得愈发笔直,“圣上明鉴,臣一心破案缉凶,从未有过故意为难崔御史之举。”
陈弘勉微垂的眸缓缓擡起,目光落到罗朔的头顶,原先没有什麽表情的脸上忽而多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罗卿,朕如今才知晓,秦先生在朕尚年少时与朕说过的许多话都是极有道理的。”他道,“崔御史以为如何?”
面前已有人递出了梯子,识趣的人当顺梯而下,奈何崔庆提并没有这麽做。
将袍角一撩,崔庆提当堂跪了下来:“圣上明察,微臣向来奉公职守,忧民之心天地可鉴!微臣从不敢有徇私枉法之心,外界那些言语纯属无稽之谈!”
“崔御史。”柴金偏过头看崔庆提一眼,“下官方才所呈乃是不日前所查明的线索,说的也是大半月前的那桩案子,并未说你崔大人有何不妥之处,崔大人急着辩解什麽?”
“虽未指名道姓,可柴少卿方才那番话分明意有所指!”
崔庆提面露一丝愠色,“柴少卿方才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那桩案子与我崔家有关,无凭无据的就敢说出这番言语,这不是污蔑是什麽?”
柴金:“崔御史严重了,下官说了只是在如实回禀案情,并非针对崔家更没有污蔑崔御史之意。没想到崔御史会误解下官之意因而大动肝火……崔御史此举着实让下官不解。”
“你……你少阴阳怪气!”
重重一甩袖子,崔庆提当即朝着陈弘勉躬身拜下:“崔家人与大理寺在查案并无瓜葛,还望圣上明察!”
“还望圣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