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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宴（第2页）

崔庆提的音刚落，部分殿内官吏也都不再沉默，不少人都跟着崔庆提躬下了身。

高坐御座的陈弘勉没有急着开口，视线慢慢扫过眼前执着笏板躬身低头为崔庆提求情的人，最後意外地在那些人之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周卿。”他唤。

京中五品以上的周姓官吏就有三四家，九品以上周姓官吏更是不少，听闻天子一声唤人人都环顾左右猜测具体是唤的哪一个周卿。

衆多低语声中，向来有自知之明的周荃珝站了出来：“臣在。”

“周卿对此案有何看法？”

“此案自有大理寺与圣上定夺，微臣并无什麽独到见解。”

“既无独到见解，为何会为崔御史求情？若朕记得不错，周家与崔家平日里似乎并无交集。”

眼明之人都晓得圣上最忌朝臣结党，这话若是回得不好可是会惹上不少麻烦。

站在近宣和殿门口的郭传升和吕道铭闻言高高提起了心，不约而同地为周荃珝捏了一把汗。

前头的周荃珝却不觉得这是一个多难回答的问题，只微微擡了些头，面上露出了一丝羞愧的笑：“臣不敢欺瞒圣上，实乃是臣早间未曾用过什麽吃食，腿脚没什麽力气，加之眼下站得久了腿脚开始泛麻，是以弯腰揉了下膝……”

哦，原来他方才躬身是为了揉腿。

周荃珝的话一说完，殿内便想起了几道明显笑声，笑声中掺杂了几道侍御史的轻咳警告，但那些警告与轻咳没什麽作用，想笑之人还是在笑，顶多将自己的笑声尽量压低了些，却也还是听得分明。

听到那些笑声，陈弘勉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挥了挥手让崔庆提和柴金各回各位，转而拿起另一则奏章议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廷议结束，还要转道去麟元殿赴午宴。郭传升和吕道铭没急着走，只刻意等在宣政殿门外。

“乐燊，你的腿还麻着吗？”一等到周荃珝出门郭传升就凑了上去。

郭传升刚说完就被吕道铭推了一把，这一推不巧正撞到了後头某位八品官吏身上，二人连忙赔礼，待那人走远了二人才又嬉皮笑脸起来。

吕道铭：“真是好险，方才我後背都被吓出了冷汗！”

“我的腿还被吓软了呢我又说什麽了？”郭传升压低了声音，“还好我入宫的机会不多，否则我的腿估计一天得软个好几回。”

“差不多差不多。”吕道铭耷拉了眉眼，“比起进宫时的心惊胆战，外头的日子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什麽也不用想，整日里吃喝玩乐就成。”

“可不是麽，谁不喜欢那样的日子啊！前几年见我爹要塞个官给我做我都不愿接。”

“兄弟懂你！要是能推我也早就推了，奈何推不了。在朝为官不仅得有谋还得有勇，这俩我可是一样都没占，还是乐燊厉害，都占了。”

“咱俩哪能跟乐燊比？乐燊自小胆量就大……”

早在六七年前，郭传升和吕道铭连同着庐安伯家的嫡长公子莫荣暄都是盛京城中令各自爹娘头疼的存在。

後来莫荣暄因顽劣不恭被庐安伯赶去了其外祖家长居，郭传升和吕道铭依旧整日邀着一道外出寻花逗狗，他们是真喜欢那样的日子，奈何二人的娘偏要想办法给二人谋个官身。

眼下二人虽为官身却只是寄禄官，也就是靠着各自父亲的荫补才得的官，算是个虚职。

自去岁入朝为官以来，两人愈发能理解周荃珝的处境，平日若听闻周府有什麽事两人都是能帮则帮。谁让周荃珝是他俩的总角之交呢。

听着郭传升和吕道铭的话，周荃珝脸上挂了些笑意：“眼下要过的这一关考验的不是胆量是酒量，在这一方面你们不知比我强多少。”

共进午宴的官吏人数衆多，宫中不可能真的让这些官吏醉得不像话或是出现殿前失仪的状况，是以午宴上的酒都是些水酒或果酒，并不会醉人。奈何周荃珝的酒量实在是太差，多喝几杯水酒或是果酒都能醉。

“放心吧！”说起这个，郭传升当即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若兄弟我能找着机会挤到你边上便替你挡些酒去！”

“我只能说尽量吧。”吕道铭苦着脸摇了摇头，“不是兄弟不想帮，而是我二人的官实在太小，只勉强进得了宫勉强能享这午宴罢了，夜里那一遭兄弟可真是有心无力啊。”

吕道铭说的也是实话，上元节这日的午宴，凡京中九品以上官吏皆有一席。晚宴则是京中五品及以上的重要官吏才得留用。

入夜之後的热闹吕道铭凑不了，也不愿凑。

午宴以按官阶排序，一人一案，案几布满了整个麟元殿，甚至摆到了殿外的长廊之下。天子位于上首正中，照例要先说一些庆贺之词，天子说完左右二相也要各自说几句，说完便听礼官长道一声：“乐起——”

随着隐于大殿两侧屏风後的乐师奏起雅乐，端坐已久的衆臣开始饮酒进食。

天子照例是不坐太久的，只在殿内用完头道佳肴，赏完头道乐舞便会离去，目送天子离席之後，衆臣便可随意攀谈走动。

喝了几杯品阶相近之同僚的酒又与户部尚书曾洪顺寒暄了几句之後，周荃珝一擡眼，便见御史官崔庆提正往这边走来。

“崔大人。”周荃珝起了身。

崔庆提端着一杯酒，唇边噙着一丝笑意：“下月初十乃是中丞大人的六旬寿辰，不知周按察可收到中丞大人府上的寿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