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裳,章纠白的手都向着水盆伸出去了莳萝却没撒手,反而笑斥了句:“别添乱,快给我让让。”
“接个水怎麽就添乱了?我看我师父之前说我变懒了就是被姑姑你给惯的,往後你可不能继续这样惯着我!”
章纠白笑着抱怨,“我自己有手有脚的,想洗脸不会自己去打水麽?”
“这哪算得上惯呢,你这丫头也不时常在我面前,我倒是想惯着你也没机会惯。”莳萝一脸无奈。
“这还不算呢?”章纠白咂舌,“那我可能天生就不是个享福的命,还是自力更生的日子更适合我。”
“我醒得早,起了身闲着就到处转转,转到这个时辰猜着你也该起了便想着干脆给你送盆热水。也是巧,我走到这院子外头正好遇到给你送信的寇姜,我就顺手将信给你一道带过来了。”
莳萝将水盆放到屋内的洗漱架子上,语气并不温和,“倒是你!这麽冷的天你还总打井水洗脸,冻手不冻呀!”
“井水不冻手,真的。”
困意被室外的风吹了一吹瞬间散尽,章纠白一下就精神了。
她住的这间院子里有口井,这井水冬暖夏凉,一年四季水源不断,想用就用木桶打些上来,方便着呢。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给你送点热水怎麽了?”莳萝说着倒还来气了,“你个纠白丫头,你是嫌我老了不想总是看到我这张老脸是不是?”
“哎呀姑姑说的什麽话,我怎麽会这麽想。”
听不得莳萝这麽说,章纠白连忙凑到莳萝面前露出讨好的笑,手也不闲着,挽上莳萝的胳膊就不撒手。
“姑姑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这不是心疼姑姑不想姑姑因为我而多一分辛劳麽。老?谁老了?姑姑才不老!”
“姑姑这麽贤惠体贴细心,我能天天见到姑姑是我的福气,又怎麽会不想天天见到姑姑?”
“我看不止我,就绸缎庄那刘掌柜也想天天见到姑姑呢,上次我经过那里刘掌柜还向我打听姑姑何时会再出府……”
伸手不打笑脸人,莳萝看着冲着自己笑嘻嘻说着好听话的章纠白简直又爱又气。
眼看着章纠白越说越混账,莳萝的脸臊得通红,一伸手就拧上了章纠白的腰:“去你的!闭上你的嘴赶紧穿好衣裳洗脸去,真是越说越没谱!”
才起,章纠白的腰上还没缠鞭子,连外裳都还没穿,莳萝的手下得很有分寸,隔着两件衣裳正好轻轻挠到她腰上的软肉。
章纠白最受不得这个,一瞬间痒得直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求饶。
看着她笑莳萝也跟着笑:“饭菜都给你备在後厨了,你收拾好了就去吃。”
“好。”忍住笑意,章纠白穿好外裳又将九节鞭绕在腰间,转身抽手巾洗脸的空档顺口问了句:“周荃珝已经吃过了?”
“算是吃过了吧。今日宫中有宴,公子出府时便没有用什麽,除了那三碗汤药,也就只吃了几块芙蓉糕。”
“哦。”章纠白了然。
章纠白走进芸生客栈的时辰正好是信上说的巳时。
范霄霄一改前两日的失魂落魄之态,穿戴得靓丽精神。
见章纠白走进客栈直奔楼上,正坐在一楼正堂用早点的范霄霄赶紧开口将人喊住:“我在这呢!来来来,一道吃。”
待章纠白在饭桌对面坐下来,范霄霄热情地招呼道:“用过早点了麽?要不要一起吃点?”
“你吃吧,我吃过了才来的。”
从桌上的菜看到范霄霄没事人一样的脸色,章纠白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范霄霄睨了章纠白一眼,没作声,手中竹筷夹了一大块焖得软烂的红烧蹄髈送到嘴边,一口就咬了半边下来。
待将一整个蹄髈都吃完,范霄霄才又开口:“别这麽看我,其实我也还没完全看开呢,我只不过是想通了一些事。”
“都想明白什麽了?”
章纠白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外壁,发现还热着便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范霄霄面前的杯盏空了便想着顺道添上,但手刚伸到一半就被范霄霄擡手拦住了。
“倒个茶而已,哪能劳烦章女侠。”范霄霄拿过茶壶给自己倒茶,“今天你有什麽安排?”
章纠白捧着茶一脸疑惑:“什麽安排?不是你让人给我送信让我今日巳时来客栈找你的?”
“我是有让人给你送信约你今日出来,可我不晓得你是否有约在先啊。”
许是嫌青菜没什麽油水,范霄霄夹了两筷子就转筷去夹另一个盘子里的鱼,“今日不是上元节麽,你家师弟就不带你出去看看灯什麽的?”
章纠白愣了愣:“看灯就看灯,我为什麽要他带?再说了,外头的世道我比他熟悉多了,若说外出看灯,究竟是谁带谁?”
“也是,”范霄霄从善如流,“那你就不带你家师弟外出看看灯什麽呢?”
“看什麽灯呢,今日十五,他没空。”
“哦,是了,你师弟如今在朝廷里担着重要差使。”
当今天子承祖制,“凡京司文武职事九品以上,每朔丶望朝参”这一规矩不变,今日十五,正是望日。
平日里周荃珝能以身体不适为由免于上朝,但正旦那日和上元节这日却免不了。
上元节这日午间宫中还会赐宴,以示天家愿与臣子们共庆佳节的平近之心,京中五品及以上的要员还得留在宫中用晚宴,直到戌时末才能散去。
如此一来,周荃珝自然是没时间外出看灯的。
范霄霄:“既然你没别的安排,那今日咱俩就结伴去外头凑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