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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诅咒 ◇（第1页）

146诅咒◇

◎越聪明，越受宠，越是疯◎

长公主盯着明玉，目光在她脸上游移。

像，实在太像，与那个老贼婆一模一样。那个老贼婆临死前是怎麽喊的？她凄厉说：夏侯如月，柳三，你二贼人等着，我会回来收拾你们！

那声音似鬼哭，似枭叫，像刀片刮过长公主的背脊，让她瑟瑟打抖。不止是她，柳三也在打抖。那老贼婆那般厉害，连峋山宗璇玑都能挖出来，若真有什麽借尸还魂的法子，也说不定。

偏生她这个女儿和柳姝城长得一样，叫她和柳三都怕得紧。

尤其是晚上，雪白一张脸，纸片似的身影到处飘，一双狐狸眼睛骨碌碌，似是看穿他们的罪行。柳三吓得睡不着觉，几次要杀了明玉，都叫长公主止住了。于是定下与西厥的婚事，早早把她送去了番邦。

这时候，天忽然阴了。阳城的日头不似上京，白日的秋光总如烟沙一样笼着四处。阳城太阳一沉，阴处就冷且暗，阴翳低低压来如噩梦一般。殿内三人无人去点灯，更显出空旷与阴森。

在这阴森里，长公主已看不见蕴藏在明玉眼角的，如秦贵妃一样的春光媚态。而抹去那点相似，她认清了柳明玉就是柳姝城。

开始暗恨，这些天怎麽就心软了，怎麽就又拿她当骨肉来看，竟忘了柳家的女人通是一个样，精明刻薄，纵欲又疯癫，除了心爱的男人，谁也不顾，眼里只有利益？

她这个女儿嘴更甜，身段更软。说什麽一家人一起过好日子，就是怕三儿和自己受连累。可笑，褚铭都没有拘禁她呢，她亲女柳明玉倒先出手了。

明玉也在盯着长公主。长公主方才说那一大通，答应回上京，说家族往事，诉她多麽可怜，说把明玉从庄子救出来，实则核心就是要她放她走。

但这绝无可能。为了三哥，为了阿娘，她都不能放长公主走。

“阿娘说了许多话，必是累了。姑姑扶阿娘去休息吧。阿娘放心，过些日子，穆先生就会来看阿娘，与阿娘长相伴。”

明玉对晚春柔声说，语意里的关切和洒脱令人心动。晚春感于她这般孝顺，连忙说好，伸手去扶如月。

可哪晓得如月愤然推开，看了明玉半晌，恶狠狠的眼神刀一般，似要把明玉那对狐狸眼珠剜下来。明玉转身走，如月在後头阴恻恻笑。

“柳明玉，你会疯的。”

晚春下了一跳，明玉回首奇异看她。长公主却不以为意，再冷笑。

“你肯定会疯的。你知道柳家是怎麽丢了凤脉吗？”

柳家有凤脉。因自高後柳瑛之後，夏侯与柳氏世代通婚。柳家承袭国公爵位，代代镇守云城。

“因为昭烈皇後。”明玉道。

昭烈皇後名叫柳子依，是宣帝生母。也是昭帝爱妻，一生唯一的女人。昭帝膝下六子二女，均是她一人所出。但这荣宠非凡的女子，却成了夏侯和柳家不能触碰的梦魇。自她以後，柳家被褫夺爵位与兵权，皇室也有了不成文的祖训——要继承大统，就不可娶柳家女。

因昭帝驾崩後，柳子依就隐约疯了。垂帘听政十馀载，倒还政绩赫然。可後来杀儿子，囚女儿，自己黄袍加身要当皇帝。群臣口诛笔伐，她还振振有词。说她与丈夫就是一个人，丈夫没有死，就在她身侧，每日犹与她同起居，谆谆教她怎麽做。

直到剩馀的兄妹合力制服她，却都不能处置。怎麽办呢，兄弟姐妹都是她生的，任谁当皇帝都不能诛杀母後。只能关住柳子依，稍稍对柳氏惩治约束，从此定下家规。

“不是。”长公主眼中千里冰霜。

“单昭烈皇後一人，不足撼动柳氏凤脉。而是宣帝和益阳公主他们发现了，你们柳家的女人有疯症。且越聪明，越受宠，就越是疯。”

“柳姝城那老贼婆还嫌孤不知妇道。实则你们柳家女，才真是狐狸精一般贪欲的女子，离不开男人。男人活着的时候，温柔小意讨好他榨好处，男人一死，神魂就丢了。不是好色纵欲，就是独断贪权，要麽唯利是图折磨儿女。高後，昭烈皇後，老贼婆都是这样。你看吧柳明玉，你看吧，你往後也逃不掉。”

晚春没明白，只觉这对母女刚还诉旧情，怎麽说着说着，如月开始诅咒女儿了？她听不过去，想劝一劝。就见明玉笑了。

她的笑声清脆，带着点甜美和娇气：“放心吧阿娘，我不会疯。三哥本事大得很，不会先我而去。再说，如果真有那一天，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说这话时，明玉恰站在门隙间，光洒在她脸上一半阴一半阳。一边苍白似鬼魂，另一边是鲜亮绝色的美人。鲜红唇角勾起，晚春看着也渗得慌。

“阿娘和姑姑好生歇息，儿先走了。儿和三哥会不时来看阿娘，阿娘姑姑缺些什麽，尽管告诉儿，一定给你们办好送来。”

说罢，她再无留恋，开门迈出门槛，外头军士的铁甲刀戬冒着寒光，一片肃杀气涌入。长公主不再挣扎，她知道挣扎无用。只静坐在清云殿里思索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