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褚铭来看了她一次,送了两车礼品,就为博她欢心。言语里又安慰她,好心住着,对她夸明玉。
“你养的好孩子,真是聪慧懂事,孝心赤忱。比那谢家的强到不知哪儿去了。只可惜後嫁给三儿,委屈做个平妻。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她,她一有孩子,我立刻封王孙,县主。”
他在长公主面前,孤都不敢自称,只说我。可长公主懒得理他,兀自垂头喝茶,只想那明玉说,不久云山就可以来看她。那时,她约就可以与云儿一起逃跑,离开这破地界儿了。
但这头,褚铭黏糊糊的,看她不说话,就壮胆搭上她的手。那一搭上,就是铁遇到磁石,挪不开了。
感慨叹道:“月啊,你儿你婿也是为你好,你别辜负孩子们一片孝心。就在这安心住着,阳城算你半个家,你千万别拿自己是外人,想怎麽就和我说,和你儿你婿说。。。”
长公主黛眉倒竖,抽开手,将茶盏重重一搁,恨道:
“你少在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养个儿子,一心为允阳,孤养个女儿,胳膊肘往外拐。什麽好处都叫你拿了,你还在这里装好人?”
哟,生气了。褚铭微笑。
可他偏偏就喜欢如月生气的样子。黑宝石般灼灼闪光的眼眸,翘起的晶亮嘴唇,还有那急促起伏丶丰满的胸脯。多好,多好看!喜怒都摆在面上,不像他,爱恨惧都需沉在心底。
“对了,那个穆先生,还进得来吗?要不要孤,给他个特令?”
褚铭笑着咳了几声,轻声问,神色依旧柔和。长公主却是愣住——他竟知道穆云山?
褚铭点一点头。无声答了。
不要以为他不来,就能瞒得过他。如月最近看上了个小白脸,是老三府上穆姓宾客,两人接连相会,那小子在这住了一晚,昨日才叫明玉给拆散了。
所以当大王确实好,褚铭心叹。惦记多年的女人,自有儿子儿媳给你引来,侍奉好,管束着,把肉摆上砧板。你什麽多馀心都不用操,只需认这个儿媳,说点她的好话。
可长公主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穆云山的身份。
单家是反贼,这是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的,就如明玉从前说的,人人得而诛之。若是让褚铭知道,云儿必死无疑,还会牵连褚策和明玉。
好在目下看来,褚铭还不知道云儿身世。自然也不能从她这里泄露出去。
长公主权衡一会儿,只能耐着性子与褚铭周旋,做出愤然模样问:“你查孤?”
褚铭微笑,眼中饱含深情,神色一如他年轻时撞见如月与别人相会,不焦不怒,极富耐心和等待。
“我没有查你,你在这想做什麽都可以。可是如月,我还需提醒你一句,如今的年轻人不比我们当年,心思多着呢。”
长公主冷哼一声,淡然道:“知道了,消遣罢了。孤往後注意。”
褚铭笑,拍拍如月的手。如月没再瞪他,他就当她知道了轻重。回去听得那穆先生果真没有出现,便想是褚策那便也敲打过了,心中甚是满意。
但他没料到,几日後的夜里,另一人躲过了他的眼线,顺利抵达了琼苑清云殿,站在长公主面前,深长一揖。
长公主举起琉璃绣球灯,照亮眼前这作内侍打扮的年轻人的脸,缓缓端详过後,眼眸一黯。
“老七,找我何事?”
褚萧一时竟有些触动,再躬身长揖,叹:“时隔多年,不想长公主还记得晚辈。”
“记得。”长公主之声,简洁而漠然。
她自是记得的。几年前,就是这褚七跑来向她告知明玉行踪,引她的人去将明玉从江北抓了回来。又趁机想求娶明玉。那时她就不疑他身份——
这是褚铭的亲儿子,不单长得像,行的也是告密丶媚上的卑劣事。因此,尽管她承认褚萧模样俊秀,气度风流雅致,却还打心底瞧不上,不愿应这门婚事。
但此时,褚萧满目的感动和仰慕,双手奉上一件毛色纯亮的狐裘,颤声道:“长公主自南方来,定不适应江北寒凉。听闻过几日又要转冷,晚辈奉上珍藏狐裘一件,盼能为长公主御抗风寒。”
“不必。”长公主放下灯,未曾去接褚萧手中之物。“孤居住在此,自有儿与婿侍奉,无需欠你人情。你有什麽事,尽快说。”
褚萧不慌不忙,将狐裘包好,放在身旁榻子上。依旧躬着身子低声道:“长公主来意,晚辈已明,长公主不如考虑,与晚辈合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