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院门口,谢韵仪屈膝恭送,褚策却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犹豫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慌。”他言简意赅,“什麽都不会变,我们往日怎麽过,将来一样过。”
谢韵仪呆在原地,动也不动。直到他人走了,丫鬟扶她回卧房,啜一口甜暖的安神茶,才缓过劲来。
是啊,她不是妒,就是慌了。表哥看得明白,临走给她颗定心丸。
到阳城,耳边总有人七嘴八舌,教她心不能定。心不定,赖以存活的冷静和柔顺也失去,做出这可笑又失格的事来。不该,不该!
丫鬟搀她泡进汉白玉制成的澡池里。其中两人替她按摩臂膀,一人打水细细为她卸妆,洗面,敷香脂。她轻轻闭眼,在这奢华丶惬意的时光里慢慢沉思。
这样的生活真是好。争宠吃醋不适合她与他。她不必慌,但依旧要时刻谨记:她需害怕表哥。
记住这一点,就不会再忘形,富贵逍遥的日子千年万年。
“夫人”澡房门帘後,一丫鬟碎步走近,细声询问:“那位文姑娘一直哭,该如何处置。”
“叫她不要哭。”谢韵仪的声音又恢复往日,平静,带点笑腔,又含威严。
文瑜再次被拒,丫鬟们看够了笑话。争着要去传话。一听得她哭,纷纷去敲门,斥道:“夫人叫你别哭了呢!怎的,还没出府就不听话了。”
接着叽叽喳喳,几个人细声议论。
“听家主的意思,上回就没要她,一回不成爬二回,真够不要脸的。”
“是说明日就赶吗?那身衣服首饰怎麽处置,说没说?”
“没说。她穿过的,夫人指定不要了,可惜了。”
“那明儿早我们让她脱下来分了。夫人问,就说她临走送我们的。”
。。。。。。
文瑜哭湿了枕头。她的人生是怎麽一步步走到这个田地的呢?遭受这般羞辱。
哭累了,抱着被子眯着了。因含着泪,梦都是湿的。仿佛看见一个男人朝她走过来,像是那死鬼罗冰。她伤心透了,冲他嘶声喊:死鬼,你死了还来看我笑话是不是,看我害死了你也没过上好日子!
再一晕眩,就天了光。手心里多了一张纸条。文瑜打开一看,面色剧变。
果然,肃陵侯府除了她,还有别的听命于褚萧的人。这个人能在不知不觉间把消息递给她,大约也能在不知不觉间除掉她。
文瑜照指示吃掉了纸条,背脊发凉。褚萧神通广大,到处是爪牙。她被抓着把柄,必须按照他说的,设法留在肃陵侯府,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早饭後,安秀带侍卫押文瑜走,文瑜凄惨哭求,安秀不为所动。
他是个阉人,怜香惜玉的心本比寻常男子少些,又惯于处理家宅内务,对妇人哭闹见怪不怪。索性塞了文瑜的嘴,从西侧门出府。
却在门口遇见了明玉归家。安秀忙避让开,示意侍卫拖文瑜去墙脚荫处,以免阻了明玉的道。自己则赧颜躬身一揖。“奴不知娘子今日回来,这大清早的,扰娘子清静了。”
明玉道一声无妨,匆匆转身,却脚边扑来一人,止不住地呜咽,低头一看是文瑜。诧异道:“你怎麽来了?”
文瑜塞着嘴,手被反绑,一身旧粗布衣裳,面上淌着眼泪鼻涕,明玉不由心软。便扶了她起来,取下她口里的布巾子。听听她想说什麽。
巾子一去,文瑜立即大口喘几下,朝明玉哭。
“娘子,奴婢错了。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去外面就是一个死。您行行好,让我回来。我再老老实实伺候您,不敢作别的肖想。”
明玉眉头一沉,没有说话。
实则此前,她知道褚策与文瑜没有茍且後,便不再那样愤怒。且这种事,终归是男人主动,闹出丑也是自家男人先做的丑,怎好拿女人撒气。她既原谅了褚策,便不应再气文瑜。本还想待天冷了,让人去东山马场给文瑜送些衣物过冬。文瑜家乡幽城本就牧马为主,在马场做工,定能适应得快。
但想回侯府,明玉就是再大度,也绝不会应。
可她听文瑜幽咽哭着,哭了良久,突然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留下我。不然我就喊,你有前夫,你在马场与他私会。”
明玉周身一凛,不可置信地盯着文瑜半晌,心乱如麻。
这里头本有许多蹊跷,但她一时想不到。因她被掐到了短处。
她刚与敏木尔在外头“私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