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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骤冷 ◇（第2页）

“行了，就这个吧。赏。”明玉戴好风帽，浅浅一笑，示意安平。

马官自是松了一口大气，正要拜谢，便看那路面上刚沉下的尘土又奔腾而起，褚策驾着漆骊风驰电掣而来，陀螺般在人前打了个弯，一团黄雾里伸手将明玉拽起。而那披着风帽的女子，似羽毛飘起来，轻轻落到他身前，再被他包裹严实。

“好马，赏！”

马官脑子晕乱，唯独这句他听得清楚极了。

漆骊果真迅疾无双，不到半个时辰，载着二人跑了大半个东山。

褚策似是十分畅快，一路朗朗笑谈。马儿跑起来风大，将他的话吞了一半，剩下一半无非说些往日打猎趣事，又说打算再多打些野物，给明玉做件披子围脖过冬。明玉心里也是愉快，可还是觉得此举太过放旷，怕遇见人，时时压严风帽。

“你到底怕什麽？”褚策大力掀开风帽，在她耳畔低声问。

“毕竟是狩猎，各家各路人都有。让人看到了总归不好。”

“也就今日了，明日你去不了大典，也不能四处走动，我带你多看看风景。”

褚策话里有些遗憾。明玉无封号，大典不能列席，待狩猎开始，也只能呆在住处。

话到这里，明玉沉默。已行到秋草尽头，前方一羊肠小径绕着山脚，褚策拽紧缰绳，用力一夹马肚，沿着小径朝山後奔去。

二人放眼一望，又是一番美景。太阳将落未落，依傍远山，天空呈现靛蓝色，而那天际又五彩分明。明玉眼前骤然开阔，山後大片树林，火红丶金黄丶暗沉的绿色团团簇簇，风吹叶落，哗哗如浪涛之声，地上的落叶映着馀辉，满目金黄。

林边一泓秋水如镜，木舟泊在岸边，水湾芦苇飘荡。马慢步走近树林，明玉擡头，看到眼前一棵树上琳琅结满了果实。

霎时间，一种奇妙的感觉洋溢在她周身，直将她的肤发脏腑和神魂都熏醉了——她感到幸福。

若说幸福有什麽特别，就是突然觉得一切都是柔软的美好的情有可原的，人生是有盼头和值得珍惜的，眼前的景和身边的人都是可爱的，所有的磨难既不足一提也是为了抵达此处的，而她，本就该是幸福的。

哪怕这时告诉她一切如影如幻，她也沉浸在此，不愿醒来，不去想以後和从前的事，满心满意只有当下丶此刻丶现在。

她蓦地回头，见褚策微笑看她。

“在你身边就好”她忽而说道，“在你身边就好，看不看什麽风景，也就无所谓了。”

夜里，又邀了褚桓褚栗岳子期饮酒。

兄弟几人倒不辛劳下人，自己劈柴捡薪，在帐前烧一堆篝火。架几只锅，倒入新汲来的泉水，将新打来的野鸡杀好洗净，剁成块，和着野菌子丢到锅中炖煮。

过了一会儿，那铁锅里咕噜作响，莫初嘴馋，非要先尝一口。明玉将锅盖挪个口子，登时鲜香四溢。

褚策便蹲在火前烤兔子。这山中兔子肥，烤熟滋滋冒油，几滴掉在柴上溅起零星火花。褚策连翻几次，估摸好了，取下匕首切肉，连皮带肉装进盘中，唤大家一起吃。

“吃吃看，我烤肉挺有一手，云山顶爱吃。”褚策夹一块递给明玉，笑着回忆，“小时候在师父那里吃得素，我们嫌没油水，总跑到山中逮野味尝荤。云山手艺就不如我，好材料都糟践，最後只吃我烤的。”

“怕是穆先生有意露拙，好饭来张口。”明玉尝了一口兔肉，果真皮酥肉嫩，鲜美多汁，饶有回味。便张嘴打趣，望向穆云山。

穆云山竟也难得的和颜悦色，默了一会儿，回道：“正是如此，能者多劳，老三辛苦命。”

衆人哄笑，莫初更是奇异，瞪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轻声道：“先生今日，可不太一样了。”

穆云山饮一口酒，不语。却是凝神看了明玉半晌，又看了褚策良久。褚策将剩下的兔肉用刀划开，沾上佐料，泼了一些酒，再一手举一个肉叉在火上翻转，把式熟练，兴致也高涨。

等再喝几巡，衆人都喝在兴头上，不知是谁搬来些丝竹琴鼓，衆人借着酒劲，起哄要褚策弹琴，明玉自是知晓酒席一时不会完，回帐中取件披子盖上。

帐中却是比外头还冷，明玉寻到了披子，却见妆台上，赫然躺着一枚玉佩。

她眼皮突的一跳，那玉佩太眼熟，和记忆里，她缝进香囊那枚一模一样。

玉佩下压着一张字条。

“午时，马厩西房，来见。”

月朗星稀，远方吹来一阵寒凉，杂些鼓乐人声。她骤然地身子发冷，浑身哆嗦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