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十二岁的时候,在芳林园——”
方淳雪已经看见公主,笑了笑示意她先停下,便过来行礼问安。
蒲月扶住已经显怀的方淳雪,永嘉嫣然道:“都免礼吧,原本是从我皇兄那里回来,顺路过来看一下大嫂。大嫂身子安好我就放心了。”
她看向一旁的董环,笑道:“纪王妃送了我不少还没镶嵌的宝石,表姑娘不如去我那里挑些喜欢的?”
董环受宠若惊,克制了一下笑容谢过公主。
几人略微说了几句,永嘉便领着董环走了。
她面上笑意和煦,似乎是真心在表示亲近。然而熟悉她的人,譬如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都看出来她已经怒不可歇。
董环从没有来过公主驸马的院子,因为公主一直不待见她。正想进屋打量以及挑选纪王府的宝石时,一个婢女将她拦在了门外,笑盈盈道:“表姑娘在廊下跪好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董环疑心自己听错了,正要张口就有两个力壮的嬷嬷压着她跪下。
永嘉皱眉道:“跪到院子里去。”
“公主,我不知自己犯了什麽错,竟然惹得您要惩罚我?”
永嘉没理她,吩咐人看好院门,不准去惊动了方淳雪。
董环被人拖到院中里跪着,瑟瑟发抖,仰着一张雪白的脸。
永嘉轻笑:“你不知?你不知道自己每日和大嫂说的是什麽?”
董环眼珠一转,立刻道:“公主,大表嫂怀着孕不宜走动,也不能和二表嫂一样陪您骑马游玩。我就想多陪陪她,说些趣事给她听,不知这是何错?”
“在公主面前,还不肯说实话?”万嬷嬷瞥了一眼公主的脸色,上前扇了董环一耳光。竟然还敢话头带上公主,真是不知死活。
董环被打的侧过脸去,脸上几道鲜红的指痕。她脑中嗡嗡作响,看着脸上笑意浅淡的公主,咬牙认准了自己的话:“公主,我,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麽,您即使是公主,也不该随意打骂臣女,我要去请姨母来。让姨母做主。”
“母亲从不管我们各个院子里的事情。”永嘉笑道,“所以你可以尽情地惹大嫂不痛快。可即使母亲来了,你当她真能管得了我?”
永嘉思及旧事,笑意加深:“父皇曾说谁对我不敬,我直接命人掌嘴就是了。董姑娘,还从来没有人让我动过这个念头,而你,真令我恶心。”
说完,她便点了点头。
万嬷嬷会意地命人去拿公主嫁妆里掌嘴专用的皮拍子。宫中有专门负责刑罚的人,还陪嫁给了公主两个,只可惜都在公主府。
没一会儿皮拍拿来了,董环尖叫连连,喊道:“姨母救我!”
她的手臂肩膀都被人牢牢制服着,哆哆嗦嗦道:“公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在大表嫂面前胡说!我今天就离了侯府,求求您放过我吧!”
万嬷嬷指了一个力壮的仆妇,笑道:“公主,恐怕一会儿声音不好听。”
永嘉不置可否,站在廊下。
金乌笼罩,婢女给公主摇着扇。婢女几人听着清脆响亮的声响,各自都觉得董环活该。
依着公主的好脾气,若是她一开始就肯认错离开谢府,公主不会轻易命人掌嘴的。
永嘉心头亘着一股郁燥之气,她没有看着董环挨打的惨样,就着一声声脆响望着水缸里养的莲花,绿盖清圆,粉花娇美。
“公主,驸马回来了!”
皮拍掌嘴的声音停下了,永嘉皱皱眉头,万嬷嬷立刻示意继续打。
他去了一个月,是时候回来了。永嘉垂眼,不知自己在想什麽,不知该如何再和他继续相处下去。
谢照急匆匆进了大门,便有小厮一溜烟跑去传话,外院内院传了好几道,终于传到了公主耳里。
而谢照快步走也没落後多少,一进院子,他怔住了。
没有任何人出声迎接他,谢照望向站在走廊上的公主。她穿着胭脂色罗裙,雪肤花貌,和一个月前没什麽变化,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上前几步,行刑的仆妇小心翼翼地停了手。
谢照看看一脸平静的公主,又看看院子里跪着的人。她的脸肿胀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嘴角滴滴答答渗血。
他茫然道:“这是谁,她怎麽得罪你了?”
“你的表妹!”永嘉心头的火蹭一下子又燃起来了,她指着院子里跪好的人,“你来得正好,把人带到正院里去,再去把谢熙喊回来,让他也听听她干了什麽!”
她拂袖而去,榴月连忙和驸马简略解释了一回。又再次传令今日的事不要惊动大少夫人,免得吓到她动了胎气。
谢照对这个表妹小时候没见过,一点感情都无,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依言去了正院。
永嘉坐在美人榻上,看到谢照走了。
她觉得自己和谢照之间就好像是被厚厚积雪压弯的树枝,不知何时会突然断裂。
没一会儿,谢照回来了。他自己卷起珠帘,快步走上前,在屏风处又迟疑了。
公主支颐而坐,一个眼神都没有赏他。他深吸一口气,几步走到榻前,单膝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