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心念一动,叹道:“也许,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佳话,只存在话本传奇里了。”
说完,她仔细看着薛柔的反应。
屋外突然一阵风吹过,吹动几乎凝结的热气,亦是吹动的花叶簌簌作响。
谢照今日有事需得回府一趟,他走到院前,却见只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婢女守着院门。
兰香怯生生地给驸马行礼问安。
谢照瞥她一眼,问:“公主在府里吗?”
她连忙回话道:“在的在的。”
院里一个人都没有,许是都去歇息了。谢照快步向内室走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女子轻柔的说话声,他顿住了脚步。
屋内,薛柔摇着团扇,冰鉴散着阵阵凉气。她莞尔一笑道:“芙蓉你这便是胡说了,你不知外边有多少人羡慕你和驸马的,都说你们金童玉女,少年夫妻恩爱非常。”
换做平常,永嘉早就笑嘻嘻应下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何不让表姐觉得她和谢照之间的恩爱是景象,转而劝说她不要执着等待所谓的一心人,放弃对司徒惟的念头!
而且,表姐听了别人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快活舒心,也许能高兴些。
她用团扇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一合的粉润双唇。
“表姐,你别看我和谢照很恩爱,但我经常受不了他,好几次都想进宫告状!”
薛柔大吃一惊,手里摇扇子的动作倏地一滞。
她瞪圆了眼睛,问道:“驸马对你不好?那你为何要委屈自己?”
“谢照为人粗鲁,根本不懂做驸马的本分,常常惹我生气。”永嘉继续编造道。
薛柔怔怔地摇了摇头,轻声道:“芙蓉,既然如此,你便应该拿出你公主的身份压制他。若是他不改,你大可以让陛下和娘娘为你做主!”
她怎麽听都觉得不对劲,芙蓉并不是一个会默默忍下的性格。她伸手轻轻拿下永嘉挡脸的团扇,确认道:“芙蓉,你是胡说骗我的吧?”
永嘉对上薛柔澄澈的眼眸,缓缓道:“不是,我何必拿我自己的事情说谎?”
薛柔坚定道:“那你告诉娘娘,让娘娘为你做主。”
永嘉叹道:“不成的。我——”
她转了转眼珠,道:“两年前,我做了一个怪梦你还记得吗?把我吓得深夜跑去找我母妃的。”
“自然记得,你说你梦见你不幸被人害死了。。。。。。”薛柔点点头。
“其实不是的。”永嘉硬着头皮编造下去,“我梦见哥哥犯了大错,连累了母妃嫂嫂,也连累了你。”
薛柔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
“梦里,是谢照机缘巧合下救了我们。所以我一醒便开始命人打听谢照,想要招他做驸马。万一梦里的事情还是会发生,他现在一定会心甘情愿救下我们。”
永嘉将前世的事情半真半假地说了,在意识到自己忍不住想笑时,忙用团扇挡住自己的脸。
起初,她确实是这般想的。
她要让他死心塌地,对她心甘情愿付出。这是她给自己留的一道保命牌。
可成婚近一年後,她便知,在不知何时起,她早就将他看成真正的驸马,真正的夫君。
如今他们可以亲昵称呼对方为三郎和芙蓉。
他们是世间最普通一对,亦是最难得一对,两情相悦的夫妻。
永嘉细细想着,擡眼看到薛柔无声啜泣,顿时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了!
或许有人会听了她的痛苦而感到高兴,但那个人肯定不是心肠很软的表姐。
她这麽说,只会惹得表姐伤心担忧吧。
薛柔用手帕擦去泪珠,含着哭腔道:“芙蓉,你为何一直不和娘娘或是我说,何必搭上你自己。。。。。。”
谢照静静地听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听到这里提腿走了。
他越走越快,草草吩咐长随把要拿的东西送去官衙,骑马离府。
金乌笼罩大地,正是一天中最热的光景。他仿佛不知炎热,不知疲倦,一路纵马疾驰,一口气跑到了京郊。
十里河浮光跃金,河边树影深深。他从马上滚落下来,身上汗水淋漓,摔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