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炽热,汗水流进了眼里,苦涩无比。
没什麽好问她的。
薛柔问过,她是不是在胡说她是不是在骗人。
可她说不是。
他一直暗自希望,她那些神奇的梦里能出现他一回,原来早就出现过了啊。
那些从前不曾细想的事情,倏然间尽数想明白了。
比如她对于第一次见到他的事含糊其辞,是因为根本没见过。
她近日不止一次说过她和宝惠郡主并不熟悉。可最初她告诉他,她和郡主很熟悉,郡主透露过她想去别院後的树林玩耍。
想来也是因为做梦。
她和他第一次见面,其实就是在小巷里——
是她梦醒後打听了他,跟踪了他。
她不止一次说过:“我知道你是个极有本事之人。”
从前,他听这话时不知有多高兴。
但她才是那个有本事的人,把他哄得团团转,把他哄得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情。
可是呢?在她眼里,她的哥哥母妃,甚至表姐都比他更重要!
她是在为了自己的亲人,苦苦忍耐他这个为人粗鲁的驸马。
谢照站起来,走到河中,重重甩了一下马鞭,惊起一道水花打在他脸上。
他冷笑一声,咬着牙。
她是公主,他是臣子。她若有命令,他岂能不从?她堂堂公主陛下爱女,何必搭上自己的一身皮肉,来费心费力讨好他,哄骗他?
这个地方很是熟悉,是他两年前在西苑相看後骑马随意乱走後来的地方。
当时,他纠结万分,想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想她不语时两片花瓣般的嘴唇。
是他的错,将她装出来的细语笑靥当成了真情。
日头渐渐西沉,谢照牵马饮水,摸着它脑袋上的鬃毛。
红尘四合,永嘉好不容易哄好了为她担忧不已的表姐,发誓保证今後一定不会再受驸马的气。
永嘉回想今日一天扯的谎,真是关心则乱了,只可惜最後也没劝说表姐什麽。
夏昼时长,永嘉隐隐听见西边又热闹起来,或许是那位表姑娘又在招待女客了。
到了平日里谢照该回府的时辰,他竟然人没出现,也没打发人回来传个话。
这实在是不寻常。
永嘉命人去问了一声梅氏谢照有没有传过话,梅氏很快便亲自过来了,和她说没有。
梅氏望着永嘉的神情,笑道:“老三以前忙碌的时候,也偶尔不回家宿在军所官衙里了。或许今日是忘记打发人传信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永嘉应好。
直到入睡前,谢照也没有回来。
三更天,突然下起倾盆大雨,琉璃灯的光亮在如墨夜色中孤零零的。永嘉翻来覆去睡不着,谢照不在神龙卫的衙门里,不在宫里,也不在成国公府里。
暴雨如注的夜里,好端端的,他究竟去哪儿了?
永嘉很担心他,不由懊恼地捶了一下软枕。她怎能干等着,万一出了什麽意外可怎麽办?她吩咐蒲月传话下去,现在就让人去各处寻人。
她抱膝坐在床上,耳边是哗哗雨声,嘈杂万分。
“公主,您睡吧。一有驸马的消息,奴婢就叫醒您。”蒲月轻声道,又蹑手蹑脚地点起安神的香。
沉沉香雾中,永嘉睡得很不安稳。翌日她一睁眼,看到婢女失落紧张的神色,便明白了。
谢照还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