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了院门没多久,见蒲月领着傅老大人回来,匆匆行了个礼就想再走。
傅若玄叫住衣衫上有点点血迹的公主婢女,肃容问:“公主可是出事了?”
榴月焦急回话道:“公主流鼻血,奴婢不知该怎麽止住——”
傅若玄叹道:“公主应是不习惯庭州的干冷。无妨无妨,王润他路上也流过鼻血,在前面的驿馆里买了药,十分管用。他特意多准备了一些,现下还有,这位姑娘去寻他要就是。”
闻言,榴月怔了一瞬,立刻提腿向着傅老大人所指的方向而去。
公主流鼻血,傅若玄不便进去照看,在屋外关切了两句,就去隔壁的厢房静候公主。
他开始琢磨起公主寻他的意图。
永嘉公主新婚燕尔之际,驸马就被外派公干。公主愿意跟随,可见夫妻十分恩爱。莫非是想来打探打探驸马的表现?
还是公主想关心朝政?
没一会儿,榴月领药归来,在屋外煎药。
永嘉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问在一旁小心翼翼伺候的蒲月:“这病难不成很常见?大夫居然都不用见我的面,就能开药了。”
她头晕极了,眼前发虚,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昏过去。
好在血是不流了。
蒲月这才想起,还未和公主说是从谁那里得的药,连忙把傅老大人的话告知。
永嘉扯扯嘴角,她这般丢人的模样是绝不愿让王润看见的,低声问:“王润没来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问的非常可笑。王润那麽守礼,让他进女子卧房是不可能的。
她淡淡道:“算了,当我没问过。”
蒲月也就当自己没听过,转而问道:“公主,要不要请驸马回来照看您?”
“不必。”永嘉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懒得去找。心想他在庭州长大,或许小时候还被父母管教,长大後肯定结识了几个当地的朋友。指不定现在就在哪儿把酒言欢,诉着尚公主的苦。
药很快煎好,永嘉一口饮下,只觉唇舌都麻木了。
实在是太苦了,她好想呕吐,心里起了後悔之意,不该跟来的。
榴月在屋内摆了几个装着温水的水盆,永嘉正想问可是听当地人说的,突然想到极有可能是王润说的,闭了嘴。
她洗了脸,心想见傅老也不必再上妆,便直接去了隔壁厢房见他。
傅若玄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候道:“庭州气候干冷,公主若是还有流血征兆,可得请大夫好好瞧瞧,或者老臣命人送公主先行回去。”
永嘉莞尔一笑道:“多谢傅老关怀,我已无事。”
二人对坐,门敞着,若有人路过都能看得见里面光景。她暗自觉得好笑,傅若玄一把年纪,居然还特意让婢女开门避嫌。谢照必然喜欢这种作风的。
不对,何必想他?反正不冷,她也没说什麽,寒暄几句後就拿出两张拜帖。
未等傅若玄问,她将拜帖推过去道:“傅老,庭州将军夫人和刺史夫人都给我下了拜帖。我不懂是否该见,请您教我。”
公主竟如此客气知礼,傅若玄受宠若惊。见她面容光洁白皙,眼眸纯净,在老者看来,就如看待一个小女娃一般。只是这不是普通女娃,而是当今陛下爱女。
傅若玄摸着胡须,沉吟片刻,问道:“敢问公主,您这回是来庭州,是陛下吩咐您同行,还是您自己想来?”
“是我自己要来的,父皇起初并不知情。”
“既如此,公主随心便是。只是依老臣看来,您不妨见上一见,瞧瞧两位夫人的来意。”傅若玄道。
永嘉道:“寻常官员女眷下拜帖,多是不敢怠慢罢了。她们送了拜帖来我不一定见,但若是她们不下就是对我不敬。是以,若只是寻常礼节,我本不欲费心交际。但傅老所言,我想问问,可是这两位夫人的丈夫有何不妥?可需我问些什麽?”
傅若玄颔首。
出京前皇帝便语焉不详地暗示过,并不是让他这个老骨头跑一趟就是给燕氏老亲送些赏赐说点安抚的话。而是要借此肃清这等仗着皇族远亲欺人之风。
他和王润在出京前就开始打探,路上更是收到不少密报。
在来庭州之前,傅若玄根据已有证据,已经断定,十有八九,是庭州任职三年的庭州将军秦绩暗中挑唆,加以鼓励。
他心里推敲片刻,将这个论断告诉永嘉公主。
闻言,永嘉并不惊讶,反而笑了笑:“傅老和王大人路上便能查明,可见这位秦将军做事并不严谨,甚至可以说是懒得遮掩。他不怕被人发现,是因他所做之事,乃是个简单极了的阳谋。”
傅若玄诧异地看向公主,暗叹公主有些见地,连连点头。
永嘉想不起来前世秦绩是什麽下场。但庭州往西北方向便是汉胡混居之地,再向北两座城池就是草原三十三部,且又是本朝龙兴之地,可谓十分重要。
历来能被派来此地镇守做实权北地总管的,多是功臣勋贵之後。
秦绩她有些印象,似乎三十几岁了,乃是永安侯长子。
而他在此地挑唆燕氏族人肆意妄为,分明是想挑起北地民衆对皇族的不满啊。
他是北地首官,若是没有人秘密送报天听,恐怕京城朝廷发现时为时已晚。
她眸光一冷,请教道:“傅老想要如何解决此事?”
这事需要做的隐秘,她恍然大悟,并不是不能公开论罪燕氏远亲,而是不能让塞外胡人有所察觉,继而趁机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