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若玄呵呵笑道:“公主聪慧非常,老臣也不瞒着了。今日和秦将军以及宋刺史会面後,自心——便是臣之下属王润,出了个主意。”
不知两辈子王润的主意有无变化,永嘉心念一动,问道:“哦?不知王大人出了什麽主意?”
“宋刺史不敢得罪秦将军,亦是不敢过问燕家人,无能,却也称不上什麽大错。咱们不去管他,”傅若玄悠悠道,“至于秦将军,过几日自心会去悄悄寻他,告诉他京城有人告发他谋反。”
她错愕地看着傅若玄爬满皱纹的脸,一时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傅若玄解释给她听,其实也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阳谋。
“秦将军心虚,必然会想办法除去我等。一方首官,意图杀害京中委派的制使,不是谋反是什麽?甚至有可能铤而走险坐实罪状。”
永嘉下意识道:“可是,这对你们也太危险了。”
“庭州将军十年一换,可将士们并不是。公主放心,臣等不会以身犯险,会筹谋好一切再行事。届时,还要请神勇的驸马多多协助。”说着,傅若玄添上一句。
永嘉笑盈盈道:“这是自然。”
她忍不住问道:“若是秦将军不为所动,该如何?”
“秦将军若是觉得冤枉,便会请求上京面圣,臣等应下便是。届时刑部大理寺一道审问。”傅若玄摸了摸胡子。
永嘉默默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主意十分巧妙,利用人心可谓极致,以至于不可能有第三种反应。
试想,哪个朝廷命官骤然得知自己被人告发谋反後,会一点动作都无?
傅若玄道:“公主得空会见两位夫人时,可对将军夫人冷淡些。”
永嘉心领神会,应下道:“我明白了,多谢傅老指教。”
“臣当不得公主的一声谢。”傅若玄习惯性摸摸胡子,正事已经谈完,他随口问道,“怎麽不见驸马?”
永嘉面不改色道:“他在庭州有几个故交,出去了。”
“原来如此,驸马还不曾知晓自心的主意,公主可和驸马谈谈。若驸马觉得有何不妥。。。。。。”
永嘉打断了傅若玄的话,笑道:“我和驸马甚少提及朝政,傅老得空时和他说上两句就是,他自然配合。”
见傅若玄神色微微有些诧异,永嘉话锋一转:“这主意不错。不过还请傅老先保重自身安危,以及在我看来,需得彻底查明秦绩之罪行,再去诈他。”
傅若玄不再提驸马之事,温和笑道:“公主思虑周全,老臣佩服。”
这些恭维,她听了便笑笑,并不当真。
又寒暄了几句,傅若玄告退。
晚膳时分,谢照还是没有回来。驿丞夫人听说她流鼻血的事,亲自给她做了许多补血的饭食,又请了大夫来瞧。
大夫见了药渣,赞道服用这个便是对症,不必再开其他药。
北地干冷,头一回来此地的人晕厥或是流鼻血都很寻常。
永嘉听了,就让驿丞夫人帮着去给她以及随扈都备了些药。永嘉今日大吵一架,晚间又流血犯晕,疲乏极了,盘腿坐在榻上发呆。
两个婢女听她不断唉声叹气,蒲月试探道:“公主可是还在生驸马的气?”
“没有。”
她只是在後悔,自己前世未免也太糊涂了!王润办的差事,她都不去过问他是怎麽办的。也不怪後来亲哥哥谋反,她事先都没察觉到一丝异样。
最後落到这样下场。。。。。。
永嘉心内劝诫自己不可再如此,这回出行前没有打听同行官员都有谁就是一大错误。她只当是把王润换成了谢照,实在是太想当然。
到了晚间,谢照还没有回来。永嘉就让两个婢女都睡在屋里陪她,她想着秦绩为何要这麽做,又分神想了一会儿谢照去哪儿了,很快就睡着了。
*
翌日一早,她给两个夫人回信,命她们来驿馆拜见。
秦将军夫人三十出头,十分瘦削。永嘉见她嘴上有几个燎泡褪去的痕迹,暗暗惊叹,心知她日子过得必然不顺。而宋刺史夫人四十好几,脸庞圆润,一笑便眼角唇边皱纹十分明显。
二人自报家门一番,永嘉得知秦夫人是京城人士,宋夫人则是土生土长的庭州人。
她记得傅若玄的吩咐,一直抓着宋夫人问她庭州的风土人情。秦夫人在一旁讪讪,每每插嘴说上两句,永嘉故意置之不理。
没一会儿,秦夫人也没有再自讨没趣,静静地坐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惶。
永嘉有些不忍,但还是装作没看见,继续听宋夫人絮絮叨叨给她介绍庭州可以游玩的地方,又盛情邀约她去刺史府上住。
“。。。。。。公主府住在驿馆,未免太委屈您了。臣妇等人实在心下不安,愿扫榻相迎,请公主和驸马移驾刺史府,给臣妇这个荣幸体面服侍您。”
秦夫人勉强笑道:“将军府也十分欢迎公主。”
她一一回绝,冷落秦夫人的架势已经做足,便送客了。
那厢,秦夫人回府後,脑中全是公主对自己十足的冷待,不解,又委屈。论官职,她丈夫的官还比宋夫人大,为何公主和宋夫人说说笑笑,对她却都懒得看上一眼。
秦夫人十分确信,她交际来往间的言辞比宋夫人好听许多。
她午膳都顾不得吃,终于琢磨出个什麽名堂来,心下顿时如坠入冰天雪地般,凉透了。
等秦绩晚间回府时,看到的就是夫人伏在床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