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一声,宁瑶拔足狂奔。她要离开这里,她不想要一个傻子当弟弟,也不想要一个在衆人面前丢尽了脸面的人当母亲。所有的人,都会嘲笑她,她不愿接受,不能接受。
有人看到宁瑶的背影,越发摇头,程敏这对儿女算是白生白养了。再看看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陆氏母女,越发坐实了两房夫人不和的传闻。
“算了,跟个傻子计较什麽,来人,送他们回去。”姜老太太出了声,很快有人扶了他们出去。宁珏还想挣扎,不好意思,姜家的下人对付一个傻子还需要客气吗。当然是拖野狗一样,给拖走了。
“一个傻子,呵。”怀山郡主忽然勾起一边唇角,心中犹如烧起一团火。
好你个程敏,你儿子傻,可你不傻。算计自己家的闺女已经不可饶恕,竟然还是替一个傻子算计自己家的闺女。皇室血脉在你眼里算什麽,到底是谁给你这麽大的胆子。
陆氏一脸惭愧的上前给姜老太太和郡主福礼,“这个,这个……”陆氏一时情急,实在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急的额角冒汗。
姜家就是看在宁璇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她,更何况,两家本就没有来往。
“不用说了,程敏是程敏,大夫人是大夫人,我们都是知道的。”姜老太太替她解了围。
陆氏还是很羞愧,带了女儿提前走了,第二天叫人送了一份礼到姜家。
姜老太太翻了礼单,叹了口气,“虽是个乡下妇人,不大懂说话,但人心善也知礼数,比程敏强上百倍千倍。若是一早就把这个元配妻子接到京城,宁大人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都报。看看,不是就报了吗?
“人哪儿长得了後眼,还不是被安国公府的招牌给晃花了眼。”身边的媳妇子捧着老太太说话。
“圆姐儿她娘还没回来?”老太太从不说人事非,这是惹到自己家了,才说了一句半句,也很快打住了,擡眼看了一眼宫城的方向,叹道。
“没呢,怕是这一回,有得说了。”怀山郡主为人一向低调本份,人人都道她和气。可泥人尚有三分火性,更遑论这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皇室血脉。再说,郡主和皇後的关系,一向极好。
“昨天那十几个巴掌,估计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媳妇子轻轻加上一句。
京城都传开的事,宁珉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请了几天假,不为别的,没那个脸去上衙。
关在家里看着肿成猪头一样的程敏,恶心的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但该发的火怎麽也憋不住,指着程敏的手指尖都在颤抖,“你们就这麽大的胆子呢?那是郡主,是郡主,你儿子什麽样你不知道?敢去肖想郡主的女儿,你怎麽不说让皇上八擡大轿擡你进宫当娘娘呢。”
程敏一言不发,自从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她就知道完了。原以为被掌嘴已经是最糟的结果,没有想到,还有更糟的等着她。
儿子完了,别说官家女,只怕就连商家女都娶不到。
儿女是龙凤胎,女儿无论表现的多正常,都不会有好人家愿意娶宁瑶当儿媳妇,因为他们担心,会生下一个傻儿子。
身为一个替儿子相亲的未来婆婆,她太知道,一个婆婆对未来儿媳妇有多挑剔。
宁珉的怒骂,对她来说,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她漠然的看了宁珉一眼,“郡主在我身上撒的气已经够了,总不能真让人杀了我。你还是小心自己吧,真要让你去穷乡僻壤,跟着你的,还不是我们娘仨。你以为,隔壁会跟着你走吗?”
“你胡说什麽,明明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我从来没有同意过。”宁珉越争辩越没底气,万一程敏说的是真的,可怎麽办。
这个时候,当然是去找女儿,让她去求王爷帮忙。
看着宁珉慌张的背影,程敏忽然很想笑,她以前到底是爱上他哪一点?一个男人,家里的支柱,出了事,不想着该怎麽解决,而是先推卸责任,想的是怎麽保住自己的官位。
如果有一天,为了保住官位,宁璇让他休了自己,恐怕他也会照做的。
程敏呆坐了一晚,次日就有宫人出宫,直抵宁家。
皇後身边的姑姑,冷冷看了一眼程敏,“跪下。”
程敏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直挺挺的跪下。
宫人亲拿戒尺打了程敏二十下掌心,禁足一年。
姑姑训斥的话,一句句打在程敏,和满院子的下人耳朵里,把她所谓的面子,撕的干干净净。
姜家,怀山郡主回府里正在同老太太说话,“娘就放心吧,儿媳知道分寸。宁大人再如何也是未来燕王妃的亲生父亲,王妃的父亲历来只有加恩的,怎麽可能这个时候贬官。我提都没提他一句,我不过是气程敏不将皇家放在眼里,顺带着骂骂安国公府不会教女儿而已。反正安国公府也不讨皇上喜欢,不踩他们踩谁。”
“知道你懂事,我不过是白嘱咐一句。庄华夫人送来的礼,有一多半都是给圆姐儿的,刚刚分出来,叫人给你们送去了。”
“听说宁大人自从庄华夫人上京,就没有交过俸禄,人家吃喝穿用全是花用自己的。就是办嫁妆也全是自个的钱,宁家一分银子都没出。这个程敏也不是现在才不老实的,她嫁人之前就知道宁珉在乡下有老婆孩子,指使族人欺压他们母女,想要斩草除根,还指使下人去偷庄华夫人的婚书。”
不是怀山郡主非要深挖,谁叫程敏得罪了她呢,自然就有人捧着程敏的把柄来巴结她。也怪程敏自己干过太多坏事,这个时候人人都落井下石,可不就一一抖落出来了。
“怎麽能坏成这样呢,真正是脚底流肿,头顶生疮。”老太太啧啧几声。
有类似这样啧啧之声的人家很多,宁珉总归是未来燕王妃的亲爹,提一句也就罢了。安国公府免不了又被人挂在嘴边,能教出这种女儿的人家,又能是什麽好人家呢。
于是安国公出门开始被人指指点点,御史有事没事参了他几回,参他帷薄不修,教女无方。
出嫁从夫?不好意思,你女儿出嫁之前就知道宁珉已经婚配,这不是你教女无方,又是什麽?
安国公夫人直接关了自家大门,“出门干什麽,不嫌丢人呢?”
“她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安国公不敢相信。
“她从来没有变过,只是您不相信而已。”国公夫人静静的看着丈夫,“宫里的冬至祭祀,没有我的名字。”
安国公府已经久离权利中心,唯有国公夫人有品级,又能在外头与一衆贵妇人交好,年年宫中有需要外命妇出现的场合,总少不了她一个。
能出现在宫中,最高权力的中心,也许有人说不当吃不当喝,可对安国公府来说,代表的就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他们还有挽回的馀地,还有努力的馀地,就象溺水者,还在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
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了,安国公府将真正的,消失在顶级权贵的圈子里。
接下来的,可能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有没有机会再爬起来,不知道。
想要再爬起来,付出的会是什麽代价,他们出不出得起,不知道。
安国公的手都在抖,但安国公夫人却很平静,因为她累了。争累了,骂累了,听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