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飞倒也不为难他,漫不经心对小皇帝投去一瞥,声音毫无波澜,却吓得人两股战战,“现在轮到陛下为臣主持公道了。”“噗嗤。”小皇帝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萧云深率先笑出了声。此情此景他不禁拍手称好,“我们北疆大多心直口快,说什么做什么从不拐弯抹角,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戏码,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楚陌苓不明所以,冲他投去一瞥,“世子这是何意?”“回殿帅,”满堂寂静,萧云深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方才弟子出去醒酒,恰巧将此事看了个十成十。”“推兰妃娘娘下水的不是旁人,正是跪在此处的这个小宫女啊。真是有趣,怎么还胡乱栽赃人呢。”燕南飞显然对这个结果心有预料,并不惊讶,冲小皇帝挑了挑眉,“还望陛下秉公断案。”萧程锦闻言,沉痛地闭上眼睛,半晌后眼尾猩红,指着地上的桃红,“谋害兰妃,嫁祸太师,你究竟是何居心?!”桃红猛地摇头,“陛下,奴婢、奴婢……”她话音未落,猛然瞪大了眼睛——萧程锦一把夺过燕南飞手中的剑,径直插进了桃红的胸膛。鲜血喷溅,沾到小皇帝的脸上,殿中众人吓了一跳。萧程锦猛烈喘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身前死不瞑目的尸体,双腿一软跌在地上,不住向后挪,“朕、朕杀人了……啊!啊——”他连跪带爬,涕泗横流,缩到高台一角,“朕不知为何这人要污蔑太师,朕心中敬重太师……从未怀疑过太师……”几个文臣大着胆子上前,冲萧程锦施礼,“陛下杀伐果断,实乃雍和之幸!”“这宫女妖言惑众,实在挑拨太师与陛下,令君臣离心,陛下此举确是良策!”……尽管小皇帝此刻狼狈,但溜须拍马的人仍旧不在少数。燕南飞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眼睛好似深不见底的潭水,叫人看不清情绪。他声音无波无澜,似是慨叹,“陛下长大了。”小皇帝闻言,瞳孔陡然放大,盯着地上桃红的尸体打了个寒颤。他强撑着支起身体,似是鼓起莫大的勇气,瞧向燕南飞,一脸谦卑,“不知朕这般处理此事,燕叔可满意?”燕南飞扬起唇,带着嘲讽,“陛下是九五至尊,当然不必问臣的意见。”“朕今日种种,自然离不了燕叔的教诲。”小皇帝唯唯诺诺地低头,“烦请燕叔多留一会儿,朕定当给燕叔一个交代。”燕南飞略微颔首,惜字如金,“可。”萧程锦抬袖擦了擦面上的鲜血,白净的脸上腥红一片,对着大殿中人无力挥了挥手,“今日出了不少岔子,众卿回去吧,燕明月同北疆世子的婚事……此后再议。”他恍若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仪态全无,引得贤林院众人咂舌。这是与楚陌苓无关,她不想蹚这趟浑水,对陈默去了个眼神,陈默意会,正要和她一起带着弟子们离去,却被萧程锦叫住。“殿帅留步,朕与殿帅有事相商。”陈默挡在她面前,满脸赔笑,“陛下,此事与殿帅无关,近日易医师在为殿帅医治陈年旧伤,实在不便耽误时辰。”“贤林院当真是有趣得紧。”燕南飞率先开口,“弟子抗旨,师长抗旨,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太师言重了。”陈默毫不避让,脸上挂的笑依旧没有破绽,“实在是殿帅身体不适。”“陈院长当真是关心下属,连殿帅身体如何都一清二楚。”燕南飞摩挲着袖口,“待议事结束,本官亲自送殿帅回贤林院。”“大可不必。”楚陌苓瞪他一眼,还为方才这人撒酒疯的无礼之举存着满肚子火气,“太师的马车本帅是万万不敢坐的,但若是太师甘愿以己为坐骑,背我回去,我倒是可以考虑。”“殿帅发话,自然使得,烦请殿帅移步偏殿吧。”燕南飞拂袖,率先离去。贤林院众人听这轮话,个个目瞪口呆,心想自家殿帅实在是神通广大,竟敢要求太师做自己的坐骑。萧程锦看向楚陌苓的目光带着乞求,楚陌苓幽幽叹了口气,给了陈默一个安抚的眼神,终是答应下来。陈默也不再多说,带着众人离去。反倒是萧云深离开前看了楚陌苓一眼,神情颇为戏谑,楚陌苓窥不清其中含义,颇为疑惑。几人一同进了后殿,萧程锦挥手让太监总管李福来退下,李福来弯着腰迈着小碎步出了门,殿中便只剩下三人。一来二去,今日之事幕后主使是谁楚陌苓心中已经明了——不过是小皇帝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