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小皇帝找人过来是要好说歹说一把,起码认下自己“猪油蒙了心”做了错事,再不济也要辩解一番,又怕燕南飞大怒对他动什么手脚,这才请了自己来救场。谁曾想李福来前脚刚出大殿,萧程锦后脚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中死死攥着燕南飞的袍角,泣不成声。“燕叔!今日之事绝对是有奸人陷害,以此挑拨朕与燕叔的关系,离间我们君臣二人!”“燕叔,朕尊您敬您,是绝对不会对您下手的啊!”楚陌苓摸了摸鼻子,心想萧景策真是有个好弟弟,不知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此言此行,不正是妥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但让当朝天子跪在地上着实不像话,楚陌苓拽着萧程锦起身,“陛下为君,不必跪任何人。”她若有若无地瞟了燕南飞一眼,“太师当心折寿。”小皇帝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止不住地哽咽,看向燕南飞的目光饱含怯色。燕南飞依旧从容不迫地抚弄着袖口的海棠花纹,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眼皮也不抬,“陛下怕什么。方才陛下杀那宫女时不是十分果断么,叫臣都不敢认了呢。”萧程锦又想起那宫女血流如注的模样,脸上好不容易堆起的血色齐刷刷褪了个干净,嘴唇哆哆嗦嗦。“朕、朕方才见她离间燕叔与朕,一时心急……是朕不好,应该留她一命将幕后主使问个清楚的……”“是朕没考虑清楚,耽误了大事……朕一直相信燕叔,将燕叔当做长辈,见她不分青红皂白便污蔑燕叔,一时气急就、就……”“是朕不好……”“是朕不好……”萧程锦不住地重复这两句话,死死攥着楚陌苓扶他的那只胳膊,面上尽是悔恨之意,仿佛痛彻心扉。“行了,陛下也不必哭哭啼啼,叫旁人看去,只怕有损皇家威严。”燕南飞打断了他的哭嚎,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连着声音也不加起伏,平静得恍若陈述事实。“臣也并非什么软柿子,对臣出手的,臣自然也不会放过。陛下不必再为此事忧心,臣会自己慢、慢、查,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他吐字清晰,有几个字咬得极重,萧程锦狠狠打了个寒颤,眸中都是惊恐。燕南飞看也不看他,游刃有余,“事已至此,也算解决,陛下还是早些休息为好。”“毕竟,陛下刚杀了人,若是被血腥气冲撞得夜不能寐,可就得不偿失了。”他不提还好,眼下一提起,萧程锦便想起桃红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惨烈模样,捂着头尖叫一声,瑟瑟发抖。楚陌苓抿着唇瞪了燕南飞一眼,知晓这人故意吓人,却也不多说什么。毕竟这事确实是小皇帝不占理。萧程锦缩在她身边颤颤巍巍地开口,“不知……不知可否破例将兰妃葬入皇陵……朕好歹与她夫妻一场,如今娇娇蒙冤而死,朕心中也是十分难受……”“陛下倒是情深义重。”燕南飞装模作样拍了拍手,状似赞扬,扯着嘴角,“陛下是九五至尊,自己做主便好。”萧程锦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多、多谢太师。”燕南飞从椅子上站起,略一欠身,“既已无事,臣与殿帅先行告退。”“不是要本官送殿帅回去么?”楚陌苓不说话,燕南飞便看着她,眉头皱成个“川”字:“怎么,殿帅是想逃易医师一顿针灸?只怕这次逃了,日后要用更多场补上了。”几人好歹共事过,燕南飞对易绮罗那古怪脾气也还算了解,此刻搬出这人压一压楚陌苓,想着逗个趣儿。“不牢太师费心。”楚陌苓将小皇帝扶到椅上安顿好,不满地嘟囔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燕南飞耳力好,从鼻腔哼出一声,转身就要走,又被萧程锦叫住。“燕叔!”小皇帝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不知燕叔可否在外多等一会儿?朕有话要与殿帅商议。”燕南飞还因方才楚陌苓的嘀咕声有些生气,微微颔首,转身就出了大殿,带着叶寻往宫门走。萧程锦一直盯着燕南飞的背影,见他带人走远了,才肿着双目满眼乞求地望向楚陌苓,整个人身上都带着执拗,“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很窝囊?”楚陌苓轻咳一声,“陛下很好,不必多想。”“姐姐幼时便是心直口快,什么事情从不藏着掖着,什么时候竟和朝中那些老不死的没用东西一样,学了这一副哄人开心的做派。”他狠狠地抹了把脸,哽咽道,“今日的事就是朕一手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