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月抿着唇,又红了眼眶,装作满不在乎,“燕家……出了些事,抄家了,我被送进了醉红楼,做了个……”她有些难以启齿,轻咳一声,“先走吧,路上说。”楚陌苓垂眸,“我不走。”燕明月蹙起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说我不走。”楚陌苓偏过头不看两人,“萧景策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修濡想劝两句,却被燕明月拦下。燕明月站起身,轻抚掌心,勾唇笑着拍了拍手,“情深义重,好得很。”清脆的巴掌声划破帐内死寂。她狠狠甩了楚陌苓一个耳光。“楚陌苓,我眼下万分想掐死你。”外面是滔天的火光,营地人少根本无暇顾及此处,燕明月就在这帐子里,将那些腌臜事抖落了个干净。“楚陌苓,你这些年读的圣贤书读进哪里了?都被狗吃了吗?”“莫非萧景策脑子被门挤了,自己掉悬崖底下去了么?”“他的武功是镇北侯亲自教的,哪怕掉到崖底了,宫中太医令医术高明,补药处处都是,救不回一个萧景策?”“你都不想知道对你下手的是谁?”“落枫铁骑军士血勇,砸碎骨头欲填乱世沟壑换雍和太平,镇北侯骁勇善战屡战屡胜,朝廷里是怎么传的,你不知道?”“拥兵自重、姑息养寇、功高盖主……这么多顶帽子压在镇北侯头上,你说宫中会怎么想?会不会想让镇北侯这搏命之人如禾草般枯死在这嘉宁关?!”“京中贵女多得数不清楚,凭什么偏偏是你从小被选作太子妃,你当真一概不知?”修濡本想劝上两句,却被燕明月凌厉的眼风止住了话头。燕明月简直气笑了,眼底烧着骇人的火光,愈发口无遮拦。“整整三个月,我和修濡四处打探你的下落,费劲千辛万苦进了西凉铁骑,你现在说你不走了你想死?”“你活着确实没什么用,不过是拿来牵制侯爷而已。我和修濡,也是看在昔年情分上像两个傻子一样屁颠颠地跑来救你。”“但你说,萧景策是因为谁死的?难道一点你的原因都没有?”“修濡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我寻到他时他只剩了一口气,你说他拼死拼活又是为了谁?”“而我……我燕家为何因为旁系的一件小事就要落得株连全族的下场?莫非一点镇北侯府的原因都没有?”她将楚陌苓从地上拎起来,直直对上她猩红的的眼睛,“你背负着这么多东西,你凭什么死?”“为什么……”楚陌苓整个人都在发抖,泛红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从她的脸颊滚落,坠入衣襟,“为什么啊……”为什么要从她身上下手,而后引发这一系列事情。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因为你弱。”燕明月打定主意要将她从往日那粉饰的太平里拉出来,说出的话也亳不留情面,“你做了旁人的软肋,又毫无自保之力,不拿你开刀拿谁开刀?!”半晌,帐中传来一阵崩溃的哭喊,像困兽的哀鸣。楚陌苓呆愣许久,狼狈地跌跪到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燕明月的话似利刃般剖开过往,将她刻意忽略的现实摆在她面前。琉云边境,靖北。轮月钓残月,黄沙漫漫。沈南意坐在顾西洲的帅帐里,手中把玩着一颗白玉棋子。帐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沈南意抬眸,就见顾初霁顺着掀起的帐帘进来,坐在她面前,带入的风吹得烛火微晃,扬着眉和她汇报新得的消息。“南意!果真如你所言,明月听了陌苓在西凉铁骑的消息,已经带着修濡混进去了!”“得知燕家遭遇我便派人去雍和京都救济她,却终究晚了一步。我本担心以她的性子会以死明志,如今这副样子……倒也不错,女子的贞洁从不在衣裙之下,起码留了条命。”她叹了口气,急急灌了杯热茶,被烫到舌尖,不停地吸气,又不忘发问:“话说,南意是怎么拿到陌苓消息的?”“这还用说?”帐外响起一道轻狂肆意的声音,又带着淡淡的嘲讽。顾西洲也钻入帐中,旁若无人地坐到沈南意旁边,点了点额角,“永安自然是靠这里,这是皇姐没有的。”顾初霁见他那副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你又知道了?”“永安的心思,我当然知道。”顾西洲端起沈南意面前的茶盏,就着她的唇印抿了一口,“是皇姐太愚昧。”“顾西洲!你欠管教是吧?!”顾初霁那副端庄模样瞬间破灭,猛地一拍桌面,“敢骂本宫?你胆子愈发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