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壁也不是什么金贵的王公贵族,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在泥地里打滚的工部侍郎。眼下外头狂风暴雨的,他不可能让槐月一个小姑娘出去打探情况。“殿下,您等等奴婢,奴婢与你一块出去!”“你在驿站里等着,少些姜茶吧。”李沉壁随意给槐月安排了个差事。他和阿蛮顶着暴风雨,在走出驿站的那一刻,李沉壁身上的伞就被狂风卷走了。每走一步,好似都在与风雨对抗。“殿下,奴婢瞧着街上无事啊!”阿蛮扯着嗓子,大声说话。李沉壁指着城门口,“去那里看看。”街上是没事。因为哭喊声是从城门口传出来的。李沉壁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就发现城门口挤满了人。许多人大闹着要出城。武义县不过小县城,根本就没有正规的守备军,守城的将士不过是一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壮汉,他们堵着门,大声说道:“县令吩咐了,不能开城门!你们快回家去!别堵在这里了!”百姓们不依不饶。他们都听到了消息,从明天开始,这城门就不开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就全都要被关在武义县!“快点开城门,我不过是来武义县走亲戚的,如何能被你们关在这里!”“你们这些臭官,到底想做什么!”“就是!开城门!快开城门!”“我老娘还等着我去杭州请大夫,你们城门一关,我老娘就要病死在家中了!”李沉壁听了个大概。他低声吩咐阿蛮:“拿着我的文牒,去一趟县令衙门。”“殿下,您一人在这?”“我没事,你快去。”阿蛮前脚才来,后脚城门口就闹得更大了。眼看守城的小兵都要撑不住的时候,站在城墙上的人突然一声大吼:“别开城门!流民往咱们武义过来了!”“别开城门——”百姓们一听到‘流民’二字,喊得更加大声了。“放你娘的屁,咱们这边根本就没有流民!”“快点给我把城门打开!”“流民真的过来了,好多人!”“你们不行自己上来看!”黑漆漆的风雨之下,就看到起码有上万人朝武义县的城门口狂奔而来。他们各个面黄肌瘦,身形踉跄。在雨夜之下,面色青白,神色麻木。犹如百鬼夜行,只剩瘆人可怖。不过片刻,猛烈的撞击声就在城门口响起了。方才还在叫嚷着开城门的百姓全都闭嘴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呢喃了一句‘听说宁波那边才有流民,怎么咱们这边都有了’?李沉壁的一颗心不断下沉。他不由得想到武义县突然要关城门的举措。看来江南的这些官员早就知道了沿途城池的情况。最起码,武义县的县令应该早就知道,宁波那边的流民拦不住了,一路往杭州方向迁徙。为了不让流民入城,所以才在今夜紧急关城门。“县令来了!”“县令来了!”武义县的县令林序在阿蛮的带领下匆匆而来。今夜百姓在城门闹事,他原本是想龟缩在府中的。但林序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悄无声息地来了武义县!这下他是躲也躲不成,连夜关城门的举措只怕还惹得太子不悦。此刻过来,他只想在李沉壁跟前请个罪。林序让阿蛮将李沉壁请去了建在城墙上的议事厅。在暴雨下站了许久,李沉壁早已一身狼狈。身上的衣裳沾满了泥浆,一同黑发一缕缕地贴在头皮上,但尽管如此,他站在议事厅中,昏暗的烛火打在他如玉的脸上,只让林序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下……下官林序,见过……见过太子殿下。”李沉壁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林序。江南官员,从上到下一派的窝囊怕死,当年英豪备出的灵隐书院简直成了一个笑话。可惜了胡慷,一颗文人风骨心,守着一个醉生梦死的江南,呕心沥血,上下求索。“孤问你,江南流民情况究竟如何?”林序不敢抬头看李沉壁。他哆嗦着,小心翼翼地报出了一个数字。近三万的流民。李沉壁黑漆漆的眼珠子似乎要将林序射穿了,他冷声问道:“江南流民如此严重,为何没有人上报朝廷!”“今夜武义县夜关城门,将流民挡在武义县外,难不成江南就准备让这三万流民一路北上,一路走去阊都吗!”李沉壁一声怒吼。满厅的武义县官员全都扑通跪在了地上。大气不敢出。但他们却无法给出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