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山林行驶,马道就越狭窄,甚至有一段路的马道已经被遍生的杂草淹没了,看上去格外荒凉。江南懒政如此,李沉壁越走,面上的神情就越冷漠。他望着荒芜的马道,心中只剩愤怒。翻过这一片山,就到了武义县。一队人赶在了宵禁前进了城,武义县是一个小县城,驿站就在城门口,大概是因为武义县常年没有外客,驿站中都没有值守。阿蛮和槐月手脚伶俐,落满灰尘的驿站没一会他就收拾出来了一间干净屋子。“殿下,我方才出去转了一圈,武义县可真奇怪,街上连个行人都没有,家家户户都关着灯,半点动静都没有。”槐月方才在厨房做饭,驿站的后厨连着街巷,她就顺势去外头看了一眼。一路舟车劳顿,李沉壁没什么胃口。他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听着槐月的话,他也有些奇怪,“你再去外头瞧瞧,驿站靠近城门口,入夜后没什么人走动倒也正常。”槐月领了吩咐,让阿蛮盯着李沉壁吃饭。她见李沉壁吃了两口就不肯再动筷子了,碎碎念道:“殿下您若是不肯老实吃饭喝药,下回王爷从北凉来信,我定要偷偷加上一封信给王爷。”槐月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能够治他家殿下的,就只有王爷。李沉壁瞥了一眼小丫头,“如今你倒是能做我的主了。”槐月不怕他,嘿嘿笑道:“让奴婢盯着您按时吃饭按时喝药,这可是王爷的吩咐。”提起傅岐,李沉壁眼角多了几分笑意,拿筷子的手也动了起来。见到自家殿下终于露出了一些笑意,槐月也松了口气。她拉着阿蛮站在院子里头,小声说道:“自从出了阊都往江南这边来,殿下就愈发沉闷了,提提北凉,殿下心里头也能松快些。”阿蛮用力点头,他没伺候李沉壁多久,这些事若不是槐月告诉他,他也没地方知晓。“你也别怕,咱们殿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得很,跟在殿下边上,是咱们的福气呢。”槐月笑眯眯地拍了拍阿蛮的肩膀,她心里头记挂着李沉壁的吩咐,提了个灯笼,摸黑就往武义县的最热闹的地方去了。这天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大片大片的云从远处飘过来,然后便堆在了头顶。李沉壁站在窗边,夏日闷热,驿站里头也没有冰块,他的额头上冒着薄汗。就在他准备让阿蛮打些凉水过来洗漱一番的时候。吱呀一声,传来了一阵推门声。槐月跑得面色通红,连规矩都忘了,火急火燎地跑到了李沉壁跟前,一声惊呼:“殿下,我听到城内有百姓说从今日开始,武义县好似要封城门了!”李沉壁眉头微皱。“所因何事?”槐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武义县内就连最热闹的几条街都没什么人,听说是因为傍晚时候封城门的消息从衙门泄露了,许多大户人家都在关城门前连夜往杭州方向逃了。”槐月听来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她双手搅着衣角,紧张兮兮:“殿下,武义县的知县应当不会好端端的封城门吧?”“咱们明天还得往杭州去呢。”李沉壁沉默了片刻,他看了眼天色,天已经黑透了。“且再看看吧,明日若是真的不开城门,你就拿着我的文牒去一趟衙门,应当没人会拦我们。”再怎么样,李沉壁如今也是一朝太子。区区县令,还不至于敢对李沉壁说‘不’。今夜的平静终于在暴风雨来临前消失了。子时三刻,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噼里啪啦的雨声落在了屋檐上,自从上回被傅璋带回太子府,捡回来一条命后,李沉壁夜里就很难沉睡,一点点动静就能惊醒他。李沉壁睁着眼睛,听着外头的雨声,正当他想要艰难睡过去的时候,他突然从雨声中听到了一丝很微弱的哭喊声。他一开始还疑心自己听错了,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子,哗啦一下,风雨裹挟着暴雨将他打湿得透底。漆黑的夜里风雨交加,就在这狂暴的风雨之下,李沉壁很清楚地又听到了一阵哭喊声。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李沉壁随意披了件衣袍,敲响了阿蛮的屋门,这动静又惊醒了槐月,槐月手持蜡烛,见李沉壁湿漉漉地站在廊道中,一声惊呼:“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去了?”彼时阿蛮在李沉壁的吩咐下已经穿戴好了雨具。李沉壁撑着伞,匆匆吩咐道:“我与阿蛮去外头看一眼,你在屋里头等着。”这一趟来江南李沉壁只带了槐月和阿蛮,半月先前被傅璋关在太子府,受了重伤,这趟无法与李沉壁一同来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