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整个江南做出的决定。就算阊都要问罪,他们武义不过小小一个县城,天塌下来上面还有杭州顶着。宁波的三万流民,连杭州都不想管,难不成还要他们武义来接手?林序心里也委屈。但面对着冷脸的太子,他不敢吭声。“太子恕罪!”议事厅内静了半天,林序也只憋的出来这一句话。李沉壁早就知道江南官场不作为。要不然这一趟他也不会在内阁派出工部的人后,他还要亲自走一趟。“殿下……”林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沉壁,跪在地上的他往前挪了一步,“殿下,那依您的意思,外头那些流民……下官该如何处理?”“可否要先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只是上万人,若是都抓起来了,武义县的牢房只怕关不下,还需将流民扭送到边上的县城去才行……”李沉壁被气笑了。他真是恨不得将林序踢出议事厅。“林序,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武义县之外的不是什么乱臣贼子!他们都是我大周的百姓,他们之所以被迫流离至此,都是因为大周不作为,他们在我大周的土地上家破人亡,林序,错不在那些流民,错在你我、错在江南、错在大周之上享受着百姓供养却不肯睁眼看他们一眼的千千万万大周官员!”李沉壁气得眼前一片昏暗。他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哇的一声,堵在心头的淤血悉数吐了个干净。就在他摇摇欲坠,强撑着一口气都要站不住的时候,议事厅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北凉王傅岐在此,谁敢闹事!”雨夜之下,傅岐面色阴沉,大步往厅内走来。他的身上还在滴水,每走一步,靴子上就淌着湿漉漉的水声。就在李沉壁撑不住要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傅岐大手一捞,将他托到了臂弯之上。一夜奔波,李沉壁也无比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上满是泥浆。“城门已被本王打开,流民悉数被放进了城内,武义县县令何在!”傅岐带来的是一万精兵,黑色的战马在雨夜下气势逼人,雷霆之势威压而来,整个议事厅的人腿肚子都软了。林序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下官……下官武义县县令林序,见过北凉王。”傅岐的神情冷厉,戾气横生的一双眼扫过,林序连站都站不直了。他扶着桌角,艰难地扯出来了一抹笑。“流民一事,下官尽听北凉王安排。”“听本王的没用,”傅岐卸下水鬼刀,丢到了桌上,他大刀金马地坐在了椅子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本王从北境赶来江南,听凭的是太子殿下的吩咐,今日太子殿下在上,本王全凭殿下调遣。”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毕竟大周上下虽然见过傅岐的人不多。但谁都听说过这位年轻的王爷桀骜难驯的名声。林序好奇地看了一眼李沉壁。在心里头嘀咕,这太子殿下看上去弱不禁风,没成想手段这样好,竟能够让北凉王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跑。傅岐带兵坐镇,武义县一众官员立马老实了。流民被放进了城,城中大户全都出动,施粥的施粥,搭棚的搭棚。忙活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大家伙才卸下来。雨下了整整一夜。傅岐带着李沉壁回驿站的时候雨都没停。两人踏着风雨回了驿站。槐月坐在大堂前打瞌睡,听到脚步声,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在看到傅岐后,小丫头眼睛都亮了,清脆地喊了一声‘小王爷’!傅岐替李沉壁脱下湿漉漉的外袍,一个扬手丢到了桌上。“烧一碗姜茶过来,你主子淋了一夜的雨,仔细着凉。”“哎!”槐月一听到李沉壁一整晚都在淋雨,脸色大变,蹬蹬蹬跑去了后厨。李沉壁揉了揉眉心,轻声道:“麻烦。”傅岐懒得听李沉壁叫嚷,若真依着他,这个嫌麻烦那个嫌啰嗦,这身子也养不起来了。他牵着人回了房,房门刚关上,顺手就将李沉壁扒了个干干净净。傅岐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干净毛巾,替李沉壁擦着脖颈,腰身,他顺手捏了一把李沉壁的腰,啧了一声。“瘦了好多。”“这阵子都没怎么吃吧。”从阊都一路来江南,路途奔波,边上就槐月和阿蛮伺候,哪里能照料的仔细。李沉壁被傅岐捏得浑身舒坦,他踢了鞋,身上就披着一件夜里睡觉时才穿的绸袍,赤脚踩在傅岐的脚背上,双手搭着傅岐的脖子,懒洋洋地眯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