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和谷阳默不作声地将那人拖了出去,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线。帐子内一股血气,浓郁的几乎要将人吞没。咚。弯刀落地,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剩下的两个人早已被吓破了魂,他们的双手发抖,一动也不敢动。混合着血腥味,帐子中还传来了尿骚味。傅歧一声嗤笑,软蛋。“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来做什么?”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已经人头落地往黄泉路去了,傅歧和颜悦色地望着那两人,“既然都是死路一条,把事情说清楚了,说不定我能给你们一个干净的死法。”“五马分尸和利落的人头落地,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傅歧的手上沾了血,他弯腰,掐着其中一人的脖颈,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嘶,本世子,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那人在傅歧掌下面色灰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亮如白昼的营账内,傅歧翻身上马,厉声吩咐道:“谷雨,你给我把军帐中的将士全都一个一个查过去,但凡有行踪诡异者,立马斩杀!”亮堂的烛光将傅歧的面容映衬的格外冷酷肃杀。很好。很好。傅岚,你他娘的竟然敢把手伸到北境大营里面来!傅歧咬牙切齿,只恨不能立马将傅岚千刀万剐聊以解气!屋子里头很静。昨夜起了一整夜的北风,晨起时候外头就白茫茫一片,院子角落的那株歪脖子桃花树上挂满了冰霜,槐月抱着从角房小丫头手上买来的银炭,呵着冷气进了屋。小丫头站在外间跺脚,抖着身上的飞雪。她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只见李沉壁还在沉沉睡着。槐月不敢惊动李沉壁,小心翼翼地往炭盆中添着炭火。暖意逐渐在屋中升腾,槐月原本都快冻结冰的耳朵逐渐转红,她搓了搓手心,屋子里头终于热起来了。躺在床上的李沉壁睡得很是不安稳,皱着眉心,纤细的手腕搭在锦被之上,脆弱的双睫颤抖着,昭示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也很是痛苦。槐月坐在脚凳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脸上泛着异样潮红的李沉壁,叹了口气。尽管这叹气声无比微弱,但还是惊醒了躺在床榻上的沉睡之人。李沉壁这一觉睡得沉,以至于在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阊都。或许晚些时候他还要上朝。在朝堂之上与世家唇枪舌战,堪比沙场。他撑着身子,可再一晃神,目光落在眼前这间尽管不大却难掩贵气的屋子,一场大梦惊醒。是了,他忘了。这不是阊都。这是北凉。这里距离阊都,有着千里之遥。这一刻李沉壁突然觉得有些轻松。就像是紧绷的一根弦突然送了,他兀自笑了出来。这笑声满是讽刺。槐月被这样癫狂的李沉壁吓到了。她站在一旁,怯怯喊了一声“殿下?”李沉壁放声大笑,他垂着头颅,脆弱而又白皙的脖颈袒露在晨光之下,脖颈上的青筋四起,他这身子经不得这样放肆的大笑。笑声牵引着气虚无力的五脏,李沉壁笑着笑着,整个人就倒了下去。他趴在床边,撕心裂肺地咳着,最后呕出了一滩血丝。槐月被李沉壁吓坏了,带着哭腔半跪在他跟前,“殿下,您这是何必呢!”“殿下,您和太子求个情,把您接回阊都吧!殿下,您在北凉只怕要被那些下作的小人给折磨死了啊!”李沉壁的长发垂在身侧,只露出了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挥了挥手,示意自个儿不想开口说话。槐月应了声‘殿下奴婢去给您倒点热茶来漱口’,脚步声越来越轻。李沉壁自嘲一笑。他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尽是寒凉。回去?回哪儿去?他早就是个无根之人。阊都于他而言是个梦魇,他从阎罗殿里捡回一条命,如今还能在北凉茍且偷生,他该庆幸才是啊!眼前一片昏暗。尽管早已天光大亮,院子外头的落雪洁白晶莹。李沉壁用尽全力从床上爬了起来,那么为什么,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梦里为什么总是一片阴霾!李沉壁不甘心地想着,难道这就是他茍且在北凉王府的代价吗?他从阊都逃了出来,至此长夜永存。老天爷,这到底是惩罚还是戏弄?李沉壁安静地站在窗边,神情讽刺而又平静。彼之蜜糖吾之□□,槐月见过北凉王府的人心凉薄,想让李沉壁求傅岚回阊都。在她眼里,尽管自家殿下不得太子宠爱,但好歹在阊都分府而居,根本犯不着受如今这些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