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汀洲咬牙,倔强地瞪着傅沉西。可傅沉西再一用力,他就喘不过气了,只能被迫张开嘴咳嗽,不过咳嗽的功夫,晾的正好的汤药就滑进了霍汀洲腹中。一阵苦味在口中蔓延。药还未全喝完,霍汀洲就一把推开了傅沉西,趴在榻边吐了个死去活来。“还是不肯喝?”傅沉西见着他这般苍白羸弱的模样就觉得恼火,他冷声吩咐道:“再端一碗药过来。”霍汀洲吐得眼前一片昏暗,天色已晚,王府烧毁了半边,从他趴着的角度,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另一边烧透了的断壁残垣,焦黑、七零八落,夜风一吹,诡异的影子扭曲着倒映在了影壁上,犹如百鬼夜行。挂在梁上的灯笼摇曳不停,呜咽的风声穿堂而过,王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微微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傅沉西,也不敢看霍汀洲。吐完过后连脑子都清醒了,霍汀洲半撑着身子,突然笑了出来。他望着傅沉西,只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可笑极了,他们在一滩烂泥中挣扎,还在比着谁比谁清高。哈哈哈!霍汀洲放声大笑,仿佛把半辈子的可笑都在这一夜发泄了出来。傅沉西只是沉默地站在他跟前,既不往前一步,也没让人过来搀扶他。在霍汀洲笑得浑身发疼,连气都喘不上来的时候,傅沉西终于没忍住,往前一步接住了霍汀洲。也是在这时,霍汀洲抬头,紧紧攥着傅沉西的衣领,笑得面色通红,笑得似癫似狂,“傅沉西,你不觉得可笑吗,你如今做的一切,你不觉得可笑么?”傅沉西拧眉,只当霍汀洲喝了药在发疯。他心里记挂着去青州,随口吩咐道:“碧君,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出发去青州。”“什么?”饶是贴身跟在傅沉西身边伺候,碧君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主子这说一出是一出的念头是打哪儿冒出来的。“那小霍大人……”傅沉西看了一眼软趴趴躺在榻上的霍汀州,“一块。”霍汀州没有力气辩驳了,眼下他浑身都很难受,蜷缩在一块,听了这话,他只是动了动手指,未发一言。他被傅沉西抱起来的时候有意识,但就是不愿睁眼。傅沉西的唇贴在他耳边,慢条斯理地轻声说道:“今儿这把火,怎么放起来的小霍大人心里有数,方才碧君才在后院找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侍从,不是王府里头的人,也不知道小霍大人见了那人是否眼熟?”话音才落,霍汀州猛的睁眼,他动了动嘴唇,“我和你去青州,这把火,就当没发生过。”“小霍大人既然这样说,本王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傅沉西做出一副温柔的模样,将霍汀州抱上了马车。后院霍娉婷派出来的人全都被扣下来了,坐着傅沉西的这辆马车幽幽离开,无一人发觉。柳霆得到消息的时候傅沉西已经离京,他带着锦衣卫快马加鞭追出城,在京郊悬泉置拦下了傅沉西。“同知大人来得可真快,小王佩服。”悬泉置内八方来客,锦衣卫将这座不大不小的院子围住之时,不过顷刻的功夫,悬泉置里头的人就都散尽了。彼时霍汀州才被傅沉西逼着喝了药,兀自躺在床上不肯睁眼。听到外头的动静,霍汀州一声讽刺的笑,仿佛在笑傅沉西犹如一条丧家之犬,落魄至极。“还请翊王殿下一路奉命行事,切勿让下臣难做。”柳霆这一趟来,领的是皇命,隆德帝越过霍知敬,亲自给他下的死令,这一路必须盯紧了傅沉西,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能有,一切只等京中响应。江湖多风波,庙堂长风起。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乘风而起的东风,又要卷走多少人。柳霆是锦衣卫,锦衣卫便是皇帝的刀,不管隆德帝如今病重如何,只要他在位一日,柳霆就必须听命于隆德帝,这是自开国便定下来的传统,这是他们锦衣卫的根。“对不住了,殿下。”柳霆一把绣春刀放在了悬泉置一楼大堂之中,高声呵道:“下臣柳霆奉旨护送翊王前往青州,路上若遇不从者,斩!”这是柳霆的决心,也是隆德帝的旨意。傅沉西伸出双手,散漫一笑,“柳大人忠心不二,本王敬佩您。”他踱着步,一步一步迈上了二楼。屋内,霍汀州皱眉听着下头的动静,在傅沉西进屋后,他没好气地问道:“这么多年,你在上京城中就没暗桩?”隆德帝病危在即,这个关口他被派去了青州,这样大的事,霍知敬竟然还不知道,霍汀州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傅沉西当真无所畏惧,还是傅麟存了死心要和傅沉西拼一个鱼死网破,布局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