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寺的青砖地上,香灰与血迹混作一团。
“放开我!我是县主,是晋阳公主的女儿,你们胆敢对我如此无礼?还不快放开我!”
裴瑾被两名神策军押着跪在地上,髻散乱,金步摇斜插在鬓边,随着她剧烈的挣扎簌簌晃动。
刘绰站在三步之外,晨光透过殿门洒在她的裙裾上,衬得那张未施粉黛的脸愈清冷。
几名神策军互视一眼,手下力道不由松了些。
他们是来接悟空禅师入宫的,的确有些师出无名。
左右,自己带来的护卫都已赶了过来。
刘绰解围道:“既如此,就由我这个苦主带你去宫中找圣人评理吧!来人,把她给我绑了!”
几个护卫立时便上前跟帮忙的神策军完成了交接,将裴瑾捆了个结结实实。
刘绰又对着帮忙的神策军行了一礼,郑重道谢:“今日若非有大师和诸位兄弟的帮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多谢!诸位的恩情,刘某记下了。一会儿面圣,定为诸位兄弟请功。”
带队的校尉实在没想到盛名在外的明慧县主会对他们如此客气,忙道:“明慧县主说的哪里话,能救下县主是我等的荣幸。”
他身后的十几名军士也是个个面带喜色。
今日这功劳若真的能入圣人的耳朵,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裴瑾被架了起来往山门外拖,她疯狂踢打着,绣鞋甩脱一只,露出雪白的罗袜。
“刘绰!你算计我!”她声音嘶哑,眼中血丝密布,“你装死引我出来——”
刘绰一抬手,拖人的护卫立时便停了下来。
“裴瑾,若非你买凶在先,又怎会自投罗网?”
悟空禅师的锡杖重重顿地,九环相击的脆响让裴瑾浑身一颤。
老禅师雪白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如古井般深沉:“施主在佛门清净地行凶,老衲亲闻弑师狂言,此等罪孽,当真骇人听闻,当入阿鼻地狱。”
“你又是何人?本县主做什么,关你这个老秃驴什么事?”裴瑾恨恨道。
老秃驴?
真亏你喊得出来啊!
带队的校尉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表情控制住,对悟空禅师恭敬道:“大师,圣人还在宫里等着跟您论禅呢。明慧县主既然无事,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老禅师点头。
“什么?你你要进宫面圣?”闻听此言,裴瑾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天地君亲师,就算再如何不想认,刘绰也是占了老师的名分的。
弑师这等有违纲常的事,若是传到圣人耳中,她就真的完了!
霎时间,她冷汗涔涔。
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冲花,露出底下青白的脸色。
那身杏红襦裙沾满香灰,像朵枯萎的海棠。
她失算了,她不该亲自去狻猊阁买凶的。
否则,怎会让刘绰这贱人捉到线索?
这贱人心机深沉,定是派人一直监视着她的行踪。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她身边根本没有自己人,父亲和母亲全都要她忍,不肯替她出头。
刘绰垂眸看她,目光如看一只垂死的虫豸。
“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个小孩子看待。故此,一再宽容。可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我讨厌雌竞,但你实在太过恶毒,做事毫无底线。既然你非要自寻死路,那我便成全你。”
裴瑾猛地抬头,大骂道:“刘绰你这个贱人,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县主,不用你可怜!”
刘绰闻言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堵了她的嘴,拖下去!”
说罢她转身向禅师合十一礼,“今日叨扰宝刹,改日必来添香油赎罪。”
她声音清润,带着真诚的谢意。
心中想的却是:这位悟空禅师长得慈眉善目,一点猴气都没有。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千年之后的人眼中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啊!
陪伴每一个中国孩子成长!
是中国人自己的级英雄!
事到如今,悟空禅师早已看出刘绰今日来寺中上香就是要利用自己。
闻言,他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如古钟般浑厚:“善哉。施主年纪轻轻,却深谙‘天道好还’之理。”
刘绰抬眸,直视他的眼睛,隐隐有兴奋和崇拜之意,“大师谬赞了!”
老禅师捻动念珠,和颜悦色道:“施主大名,老衲早有耳闻。施主仁心仁术,造福百姓。此番布局,只为自保。老衲不过是顺天而行,即便没有老衲,今日之事亦不会偏离正轨。”
紫宸殿内,皇帝李适正在批阅奏章,直到杨志廉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悟空禅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