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她想明白其中关窍,身子又忽然不受控制地向东挪动。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猛的抬头,遥遥望见临近东城门边有一个眼熟的背影——越承昀正步履艰难地向城外走去。
身子忽然又能动了,薛蕴容不作犹豫,当即便追了过去。
她片刻不敢停,可到底原先就与越承昀相隔好长一段距离,等她追出城门,哪里还有越承昀的影子。雪依然下着,落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一眼望去,前路并没有脚印。
薛蕴容思忖片刻,又环顾四周,果然发现右前方有一条被杂草半掩住的山道,因被疏雪覆盖,山道没有平日里那么显眼,可最外侧被压弯的草叶与其中若隐若现的脚印足以表明,越承昀方才从此处上山了。
这个梦境处处透着怪诞与诡异,有许多不合常理之处,比如越承昀为何要雪天上山。
她不欲多加揣测,直觉告诉她,眼下应快点找到他。
山路难行,又是雪天,薛蕴容兜兜转转,几次又回到了原地。看着越来越厚的雪层,她心中有些着急。
耳边忽然响起泠泠山溪声,溪流撞击岸边石块,水声潺潺。骤闻此声,薛蕴容一时顿在原地。
四周分明已是白茫茫一片,溪流也应当已被冻住,又从何而来有这番动静。
不过,这个梦的怪异也不止这一处了。思及此,她咬咬牙,朝着声音的来源摸去。
越过卧倒在地拦路的树木,拨开枯枝,一条穿山而过的溪流出现在眼前,只不过片片飞雪落下,溪流渐渐冻住了。
薛蕴容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发觉某个石块后有什么滑动了一下。
身子较大脑先做出反应,她几步冲上前去。只见越承昀斜倚在石块后,头向下垂着,浑身上下落满了雪,人事不知的模样似是在此很久了。
“你醒醒!”薛蕴容一把托起他的脸,触手冰凉,只见他双目紧闭,没有半丝活气。她双手发颤,一路从脖子摸到手臂,却发现连衣角都被冻得湿冷刺骨。
“越承昀,醒醒!”眼泪瞬间倾泻而出,她紧紧靠着越承昀,指尖紧紧掐着他冰冷的手。
为什么在这个梦境中,也是这样的结局。
……
醒醒!醒醒!
越承昀昏昏沉沉、周身发寒,行走于一片雾气之中,四周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忽而从耳畔响起几道急切万分的呼喊声,下一瞬,手腕一阵刺痛,不知从何处来的力一把将他从白雾中扯出。
*
薛蕴容从大汗淋漓中惊坐起,她醒得突然,手指并未松开,力道未减半分,连带着扯住了越承昀的手腕。
她心有余悸,止不住地轻喘。
片刻,终于抬眼向榻上看去。
她眼中跃动着希冀的火苗,却在看见他垂落的睫羽时瞬间被浇灭。
窗外已有人声,说明天快亮了,可是他……
一阵无力袭来,薛蕴容忽而失笑,却有泪花在眼底闪烁。
下一瞬,指尖处的轻撞让她神思瞬间清明了些。
她怔怔地抬起头,复又看向榻上——越承昀手指回勾住她的指尖,见她看过来,嘴角勾起一个无力的笑,眼睛却依旧亮亮的。
“我听见你在梦中叫我。”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二人异口同声,声音都轻极了,似是怕眼前所见是幻觉,一不小心便扰碎了这幻梦。
窗外一点一点亮了。
秋眠轻轻推开屋门,朝内一看,随即惊喜地跑出了屋,不多时,几位医官揣着药箱冲进屋内。
在脚步声、问询声等嘈杂的声响中,榻边的二人十指紧扣,视线半点不曾从彼此身上移开。方寸之间,唯有彼此的呼吸声。
至此,梦醒魂归。
一叶归舟,重山别梦。
但愿千秋岁里,与君同梦说年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