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完这些话,赵朱对她真是刮目相看,不管什么时候,愿意努力上进的人都自带光环。就像是看到顶破蛋壳的小脑瓜,看到雨后拔节的竹笋,蓬勃向上的力量总能让人动容。
说起来,从面试开始,孙总工就挺器重赵朱的,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赵若兰没找错人,赵朱还真能跟孙总工说上话。
不过,赵朱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们厂的名额很紧张,竞争的人还挺多?没让向阳帮着打听一下?”
赵朱有此一问也不奇怪,说白了,参加广交会就是为了去卖产品,哪怕需要领导指挥,那也得有专业对口的人啊!赵若兰作为销售科的副科长,业务技能过硬,按理说她去参加顺理成章,怎么听这意思还得她努力竞争一番才有胜算?
所以,她才说起让刘向阳去打听一下的话,倒不是事事都要托关系,倘若真有什么坎儿,从上层打听总是能更快知道船究竟弯在哪儿了不是?
不料一听这话,赵若兰的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她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赵朱见状,心中不免有了几分猜测——看样子,是刘向阳不支持她去参加广交会?或者,是她婆婆不支持?
这一年来,赵朱对刘家人也很熟悉了,说起来,赵若兰的婆婆可不算什么好性子的软和人。
但她这样也能理解,什么我见犹怜俏寡妇之类都是某些人的yy,尤其是在如今的大环境下,没有再嫁的寡妇独自拉扯孩子,就是得强悍泼辣,有时候甚至还得不要脸皮。当她胡搅蛮缠时撒泼打滚时,难道她就是天生如此吗?难道她就看不懂别人的嘲笑吗?不,她只是用最不上台面的方式来争取一个相对的公平,只是用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避免被人践踏到泥里。
赵若兰显然也对此心知肚明,况且,婆婆也是嘴硬心软,像是自己往娘家拿些东西,她也从没多嘴说过什么歪话。想让她多生几个孩子,也只是敲敲边鼓。只有骂她亲儿子的时候难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出蹦——反正是自己生的,骂也足够理直气壮。
到底是赵若兰沉不住气,把话说开了:“他巴不得我选不上呢?还能给我帮忙?”
“哦?是向阳不支持你?”果然如此,赵朱皱起了眉头。
按常理,两口子的事那是少掺和为妙,人家和好了,自己就里外不是人了。
要是别人听见这事,最多也就是和和稀泥,劝一劝赵若兰以家庭为重,说些刘向阳可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让她一定得好好珍惜之类的话。
但那是别人,可不是赵朱,且不说她来自后世,思想更为先进。就算是现在,也是伟人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时代,正是与封建旧思想切割的时代,女同志怎么就不能搞事业了?
再说了,赵朱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晰:她可是赵若兰的娘家人,怎么着也该支持赵若兰,以她的想法为先。而不是因为身份地位,就搞不清立场,反而让自家人受委屈,去屈就别人。
但话说回来,刘向阳这人还算不错,有点自命不凡的臭毛病,却也没什么原则性问题,赵朱虽然向着赵若兰,也不会顺着话头就把他批的一文不值,挑得两口子反目。
有什么问题,解决就行了,遇山开路,逢水搭桥。
她安抚地拍了拍赵若兰的手:“你先别置气,他不是一直都挺支持你的?放心,我去问问怎么回事,保不准有什么误会呢?交给我吧!”
第039章请托
这边答应了去做刘向阳的思想工作,另一边赵朱立马就去找了孙总工,拜托了他教授赵若兰英语,当然,为了避嫌,赵朱也跟着拜了师,与赵若兰当了个同窗。
赵朱的英语水平不能说极高,但比起现在的人来也是强多了,如今跟着孙总工学习,倒是能把她这项技能给过了明路了。
说起广交会来,赵朱也很感兴趣。
广交会,是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的简称,创办于1957年4月25日,每年春秋两季在羊城举办,由商务部和广东省人民政府联合主办,中国对外贸易中心承办。是中国历史最长、层次最高、规模最大、商品种类最全、到会采购商最多且分布国别地区最广、成交效果最好的综合性国际贸易盛会,被誉为“中国第一展”。
即使是在特殊运动时期,广交会也没有中断过,这扇对外开放的窗口,在一穷二白的时代,为我国赚取了不少外汇,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提起这个来,赵朱也不免跃跃欲试:能有机会为国争利,谁又会不乐意呢?说起来,前世她也没少跟老外打交道,把除我国之外的外国人统称为“老外”的说法没问题,但一律比量齐观那就大可不必了。
世界上有几百个国家和地区,老外跟老外那区别真是大了去了。可能这样说太“刻板印象”,但实际上,人都是社会动物,每个国家的人自然也有自己国家的国民特性。
赵朱除了对自己的“社交工程学”造诣有自信,这方面的丰富经验也让她有信心——如果她能进代表团,必然能助力良多。
不过,眼看着连赵若兰这个理所应当能进代表团的人都如此费力,赵朱又要怎么做,才能如愿以偿呢?
……
跟学霸做同桌,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赵若兰现在就有了深深的感触:她也是个聪明又刻苦的好学生,虽然受限于实际情况,才上了一年高中就进厂参加了工作,但她上学时候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即便如此,遇到赵朱这种“过目不忘”的异类,还是被惊的瞠目结舌。
一个陌生单词,她还在默默记意思呢,人家就能倒背如流熟练造句了!她刚刚把一个单词的音给读准,人家就能跟老师流利对话了!
好在赵朱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技能过明路,可不是专门来打击赵若兰的自信心的。见赵若兰一副受到了打击的模样,她有意做出来一副废寝忘食的样子,让赵若兰相信——她之所以能进步神速,除了聪明,还有全部精力都投到了学习上的缘故。
赵若兰当然也用功,可她毕竟已婚有孩,刘向阳又不支持她参加代表团,她自然没办法像赵朱一样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之中。
加上赵朱从旁引导两句,她也就释然了,反而把压力变成了动力,进步也快了不少。
本地话里,“露能”可不是个好词,说的就是爱显摆的行为。赵朱同志觉得,到底是露能显摆惹人厌,还是脱颖而出得青眼,那就要看技术性的微操了。
孙总工得了两个资质不错的学生,也是欣喜不已,特别是赵朱,简直是个语言奇才,原本他还以为她在化工工艺上有天赋,进了工会是埋没人才。如今看来,她在化工厂里也是屈才了——试问谁能在一个月内就熟练掌握一门外语的听说读写啊?!简直是闻所未闻!
虽说从京城来到了三线城市,哪怕是名义上是受号召来支援三线建设,在不少人眼中也算“贬谪”了,但孙刚有着海外留学的经历,能在运动中没被斗倒,也说明了孙刚孙总工的背景其实并不简单。
但是,哪怕见过了不少市面,遇见这种天才,也是让他惊叹不已,直呼原来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并非传闻!
面对孙老师的震惊脸,赵朱表现的依然很淡定,十分谦虚地表示:一则是老师教的好,再则,自己也并非资质不凡,只是有着一颗为国奉献的拳拳之心,全力以赴才取得了这么一点点的进步罢了。
听到这话,孙总工不由得扼腕叹息:爱徒这赤子之心真是让人动容,可她大概还不知道:咱们化肥厂也没有参加代表团的名额呀!
但看着对方诚挚而热烈的眼神,这么残忍的话他可说不出口,只能表情别扭地鼓励两句,转头就开始在暗地里揪头发——自己得怎么做,才能让爱徒的心愿不落了空呢?
虽然应承了若兰找刘向阳做思想工作,但直到她们学了半个多月的英语,赵朱才去找他谈了一次话。
其实,通过旁敲侧击,赵朱大概了解到了刘向阳不想让赵若兰参加广交会的真实原因:原来,纺织厂的名额有限,赵若兰还有另外一个同事也想参加这个代表团。这人业务能力也不错,目前是副科级科员,再踮踮脚就是副科长。早说了,销售科是香饽饽,能进这个科室,那位同事自然也有点来历。他算盘打得不错:等自己参加完广交会,回来再升个职那不就是顺理成章了吗?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赵副科长居然也报了名——比资历,他弱了一些,比专业技能,赵副科长是从一线一步步干出来的,更是功底扎实。
于是,他转头就找大伯诉了一番苦,接着,就有人找到了刘向阳这里。
不管何时何地,有两样东西最硬实:枪杆子和钱袋子。
而赵若兰那位同事小高的大伯老高同志,正是财务局的一把手。
别看级别只差了一级,还是不同部门,可人家捏着钱袋子,刘向阳他们啥时候发工资还得看人家脸色呢,又怎么硬气的起来呢?
况且,刘向阳觉得人家说得也对:女同志嘛,还是应该以家庭为重,在家看看孩子轻轻松松的多好,何必辛苦奔波,又挡人家上进的道儿呢?况且,纺织厂参加广交会历来也就那么些销售额,大家也就是辛苦出出差,谁去不都一样?怎么她去了还真能多创汇不成?
说这话的人不觉得有问题,听的人也不觉得有问题,可当事人听着却觉得肺管子都要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