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踌躇斟酌了许久,迎着她的目光,那些无数个深夜里翻来覆去打好的腹稿在这个时候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更说不出心里话,边述迫切地想把自己的队友打发掉。
他只能像是出错了的机器人一样干巴巴地强调那一句台词:“我的帽子还给我。”
席之越的右手握成拳抵着自己的腹部,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难受的样子,听见边述的要求连一个字都没说。
边述不再等待,他不想再等了,所以伸手想直接去摘帽子——
他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一只手倏然插。进来挡在他面前。
边述一怔,脸上的笑容忽然凝滞,顿了几秒才将目光顺着望过去。
林琅意不仅拂开了他的手,还把席之越往后拉了几步,自己则上前半米挡在他面前。
以一种保护的姿势。
边述的手还悬在空气中,在月色下轻微地痉挛了一下,而后慢慢蜷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起相当微弱的中药气息,就像是匣子里盛放着的悠久的药材,前调很苦,带着一点锋芒。
“帽子上没有写你的名字吧?”
席之越好像重新活过来了,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反问了一句。
这两人就是一只跷跷板,按下这头,那头翘起。
林琅意叹了口气。
席之越一个身高腿长的alpha此刻不要脸地往她身后藏了藏,冠冕堂皇地揉了一下鼻子,又像是被呛到了一样挡住嘴唇闷声咳嗽了几下。
虽然掉面子,但有用就行。
人要对孕夫宽容一些。
林琅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她扭过头跟重新抬起脸灼灼盯着她的席之越说:“你就好好戴着帽子,先回去,外面风大,别吹着。”
席之越嗯嗯嗯嗯地点着头,笑得像只没脾气的兔子:“我是有点不舒服,风吹得有些冷了,帽子我就先带回去了?”
当然啊,底下还有两只耳朵呢。
林琅意想起这几日这只假孕兔子天天扯着她让她摸他小腹,还用西子捧心的可怜姿势说他“反胃”、“恶心”,现在再听他说“不舒服”便有些紧张起来。
可别说漏嘴来一句想孕吐啊,他不要脸,她还要的。
林琅意连忙挥挥手让他走,席之越又故作姿态地用手掌撑了下小腹的位置,朝着她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说了句“明天见”就走了。
中药味还萦绕在鼻尖,愈演愈烈,像是一把追着人打的锤子。
林琅意任由某些人生着闷气散发着信息素,她两只手插在兜里,目送席之越走远,这才率先往反方向走去。
不用说什么,身后自然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
林琅意往研究所的后门绕,她对这里熟门熟路了,以前在教授手下打杂时,半夜里她能熟练地翻出去拿夜宵。
边述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两人总会在出去搓一顿后开始压马路,只是那时候他喜欢与她并肩走在一起。
“怎么突然过来了?”林琅意头也不回地问。
“你叫我。”
“?我没有。”
“你在名片上给我留了言。”
林琅意停住脚步,似笑非笑:“我写的是药今晚寄出,这里面哪个字是让你过来找我?”
边述跟在后面,他身上的气息已经没有起初那么苦涩了,一前一后走路的这段时间,味道渐渐变幻,后调苦味变浅,升起一种回甘的独特的芳香。
他低声说:“我想见你。”
林琅意盯着他看了一会,沉默僵持的空气中,她忽然上前两步到他面前,手指插。进他外套两颗纽扣之间,揉开一粒扣子后顺着缝隙往他腰腹摸过去。
太过突然,这不该是两个一刀两断之后再次重逢的人该有的举动,边述整个人很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右手出手如电地钳住了她的手腕,抓得她进退不得。
林琅意抬眸看了他一眼,月色下,她的面容清透如水。
他的指根和指腹都有茧,按在她皮肤上摩擦时异常明显。
她说:“松手。”
边述身上的信息素变得越发浓郁,但林琅意还是只能闻到一点点,像是放了许久的隔着糯米纸包住的药材。
她了然地笑了下,歪着头说:“我一个beta闻不到,但你现在已经不是beta而是alpha了,既然能闻到了,要不老规矩,实验中的描述性文字你帮我写?”
边述垂着眼睫,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皮在轻微痉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