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间,最上方又跳出一条信息,掐头去尾,言简意赅:【出来。】
原楚聿侧着脸望了眼浴室紧闭的门,里面传来汩汩水声,他看也没看那团潮湿发皱的衣服一眼,去衣柜里取了一套浴袍,整齐穿戴好后才去了席之越发过来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不知道是为林琅意留的门还是为这场约谈留的。
原楚聿推开门,刚迈进一条腿,一只杯子从远处猛地掷过来,“砰”地砸在门板上,顷刻碎了一地。
他看了眼地毯上的碎渣,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冲站在过道目光冰冷的席之越谩笑了下:“珠珠说你脾气好,像一只兔子,原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吃窝边草的可不是我,原楚聿,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席之越对待情敌的态度完全不似方才在电话里温声细语的样子,咄咄逼人道,“你当我不知道?都是你又争又抢硬要强求。”
“你当然知道。”原楚聿颔首,用鞋子将挡路碍事的碎渣拨到一边,“跟踪、私下调查,这一套你玩得真熟练。”
席之越大步上前,清亮的嗓音罕见地压抑着森然的怒气,他把人用力往墙上一掼,动不了手的人也不管不顾地先动起手来,骂道:
“你如果把心思放正一些,我用得着这么做?更何况我也根本费不了多少心思,出个差你都能阴魂不散地跟过来,还用我去倒查你?是你自己成天围着她转,我想不看见都不行!”
原楚聿一点都没还手,推搡间不小心踩上那摊碎瓷片,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盯着面前这张同样让他烦躁愠怒的脸,面不改色地将手掌往前摊开要东西:“珠珠的换洗衣服呢?我来拿一套。”
沉闷的一声撞击声,席之越结结实实给了原楚聿一拳。
实在是气不过,他这辈子都没有跟人动过手,但这种时候不动手简直不是人,席之越觉得自己天灵盖都在冒烟,扯住原楚聿浴袍的衣襟再一次将人狠狠往墙上砸。
浴袍领口因为暴力的对待敞开一角,原楚聿偏过脸,脖颈线条流畅,往下,抓出来的指甲印因为他特殊敏感的体质浮现得淋漓尽致。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和动手的,你要教训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他还要说话,“但现在,衣服给我,珠珠一受凉就容易感冒,我没空跟你在这里耗时间。”
“你如果真的这么为她着想就别来沾边!”
“嗯,我没想过。”原楚聿半敛下眼睑,薄薄的眼皮压出一条狭窄凛然的褶,他的目光散在空气中,低声说,“我想过,又堙灭念头,再想,再按下去。”
“今天我也没想过她会直接告诉你。”他说到这句话时嘴角微微扬起,眼神柔和,仿佛陷入了某种绮丽梦幻的甜蜜中,“但哪怕她一辈子不给我名分,我也做好了以哥哥的身份陪着她度过这一生的准备,我们不能合墓,但到最后我也与她在同一方陵墓里,就像我不能如你一样挽着她的手参加晚宴,但我可以站在她身后跟她共进退。”
“这打,我挨了,应该的。但之后不管你在或者不在,都不影响我跟她之间的关系,是你参与到了我跟她中间,而不是我介入你们之间。时间再往后走,我与她前面朝夕相处的二十几年,也是你永远跨越不了的时光。”
“你从二十几岁的时候开始爱她,而我,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爱她。”
原楚聿一点点掰开席之越攥住衣襟的手,献祭似的将剩下的话清清楚楚地宣之于口:“我跟她说了,她可以正常恋爱,结婚,生子,我说的话永远有效,你愿不愿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中。”
*
林琅意以为自己再回到套房里,会迎来席之越的大声质问,毕竟上一次的烛光晚餐还是能看出他也是有原则有脾气的,如果他对此不满,林琅意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进门后,席之越只是蹲在地上一点点拾起嵌入地毯中的茶杯碎片,仔细叮嘱她:“小心脚下,我还没捡干净。”
林琅意把门关上,蹲下身想要帮着捡。
“去把头发吹干吧。”他拂开她的手,“急急忙忙的,发尾都还是湿的。”
林琅意顿了顿,以为他想等心情平复后再谈话,点点头,将自己马虎控干水分的头发完全吹干后才出来。
席之越已经收拾完残局了,他坐在床上,像她离开之前一样,像是中间并没有那几个小时一样。
“聊聊吗?”林琅意抱臂站在床边询问,她已经做好了两人分道扬镳的准备。
在两人一开始接触时,席之越就对于西方那种只同居不领证的“婚姻”模式非常推崇,也毫不避讳地表达了对她的信任,认为两人的合作联姻会是快刀斩乱麻的模式,适合的时候在一起,没有感情了,就洒脱分开。
这种情况下,他大概会庆幸两人一开始设定了这样的婚姻模式。
林琅意复述:“你之前说过,不领证有利于全身心地投入一段感情中,一旦不爱了就能尽可能降低试错成本分得干净。”
“是的,我说的是我不爱了、或者你觉得不合适了,就分开。”席之越说,“所以现在根本没到分开的条件,我们依旧合适,我也还爱你。”
“你需要我的,你跟你哥没法正大光明地以更进一步的身份在一起,起码不是现在。”
“等到哪一天,我确定自己不爱了能放手了,我也会同意,你放心,一定体体面面的……所以……”席之越闭了闭眼,血液不通的感觉萦绕在太阳穴,让他感到呼吸压抑。
“所以,你穿着睡衣站在床边不冷吗?”他替她掀开被子一角,自己先躺下,规规矩矩地将双手交叠在身前,“睡吧,晚安。”
房间里灯光暗下来,最后,林琅意将自己那边的那盏床头灯也熄灭。
她说:“晚安。”
不止明日的闭幕式,席之越在往后的日子里,依旧照常与她营业着豪门夫妇的日常。
对外,原楚聿也从没有出过岔子,林琅意想,他一直是个善于伪装的人,所有撕开面具露出真心的片刻,好像只存在她面前。
他是个做事得体知进退的人,说不让她为难,就十年如一日以哥哥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席之越说的体面分手离开,是在八年后,这是个恰当的时间,符合豪门联姻的通俗故事,也不会对两家产生过多的影响。
依旧是林琅意提出的,他争取过,但拗不过她。
那时林琅意已经有了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家人都叫她臻臻。
臻臻的性格活脱脱是个小版林琅意,但因为她说话温吞可人,乍一看仿佛是个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