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打算主动将那条踩中捕兽夹的腿收回来,除非他今天非得要个说法闹得昏天黑地,将事情推向无法挽回的地步。
不然,她只能认为他是在试探她,她不做自乱阵脚的事。
好在,长时间死一般的寂静后,席之越用力深呼吸了几次,端起高脚杯,一仰头,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时,他的动作有些不稳,用力太多,笃得筷子轻轻一跳,烛台上的蜡烛滴落两滴蜡,像是流下的眼泪。
“没事,”他扯出一个笑,“我只是随便找个由头,今天确实在生意上遇到几个硬茬,心情不太好。”
林琅意也没再提,只点点头,宽慰道:“等下早点休息,都会好起来的。”
……
那晚像是鸿门宴一般的烛光晚餐之后,席之越并没有与她拉开距离,照常一起生活,一起出席各种场合,这次峰会原本与他另一场商务洽谈会冲突了,但席之越还是选择与她共同出场。
在这种情况下,私下会见千里迢迢特意飞过来找她的原楚聿,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尽管林琅意在电话里什么都没问出来,但从下午到现在,原楚聿在电话里那快要燃烧起来的嗓音一直断断续续地缭绕在她脑海中。
她想,他迫切成这样,一遍遍放软了嗓音唤她,让她一定要等她,又欣喜雀跃地强调这件事一定要当面跟她说,总不可能是要求创优显效的工作狂特意飞过来跟她讨论工作的吧。
那除了工作上的事,还有什么呢?
显而易见。
林琅意把身上贵重夸张的首饰一样样解下来放进首饰盒,这种招摇的东西佩戴在身上,不利于降低存在感。
等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素净的自己,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维又被带偏了。
这是什么防狗仔专业操作?
不能怪她第一反应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实在是原楚聿这个人就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林琅意从来没想过自己哥哥居然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但这些年两人之间的那些小秘密每一件都是板上钉钉的铁证,她从“他装的吧?”逐渐变成了“哥你能清醒点吗?”
“晚上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席之越见她一手持着杯子靠在屏风边出神地望着窗外,上前把窗户关小点挡住风雨,“雨好大。”
“嗯,可能是行程太满,有点累。”林琅意低头啜饮了一口。
深棕色的窗沿细缝里都是洒进来的雨滴……她刚才趁着席之越洗澡的时候给原楚聿发了一条信息,让他有什么事情明天白天再说。
这么大的雨,从机场过来还要一个半小时,听汽车广播里说机场高速那段路还因事故堵了好久,起码到林琅意下车时,广播里的路况介绍还没有完全恢复畅通……
原楚聿一直没有回复,也许今天晚上不会过来呢。
毕竟她在最后光秃秃地补上了一句:“之越跟我在一起。”
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在席之越面前一直都保持着静默低调,不曾引起任何怀疑。
林琅意觉得她在提醒了自己跟席之越共处一室后,原楚聿应该会心领神会,会知难而退。
面前的窗帘被人拉上,彻底隔绝了视线,穿着浅咖色睡衣的席之越在确认窗帘没有泄露出一条缝隙后才收回手,转身过来取走林琅意手上的杯子:“晚上还喝茶,等下会睡不着。”
回答之前,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声。
林琅意觉得她的心脏仿佛也浸入了热茶中,正在扑通扑通地跳,搅得水面上一层层荡开震荡不休的涟漪。
席之越一手托着茶杯,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腰:“去洗澡,既然累了就早点休息。”
林琅意面色不变,点了点头往浴室走。
关上浴室门之前,她的左手已经伸进了口袋里,将手机紧紧地握在掌心。
上锁,背靠着门,林琅意毫不拖泥带水地掏出手机检查最新信息。
Y:【我在楼下了。】
她的呼吸一下子夹紧,手机屏幕发出的冷光略微有些刺眼,她盯着那几个字,一动不动。
下一条信息紧跟着发过来:
【我可不可以上来找你?】
这人疯了吧!
林琅意转身拧开浴室门,疾步往外走,坐在床上对着笔记本的席之越转过头来,有些诧异:“怎么了?什么东西忘带了吗?”
谎话像水一样自然地流出来:“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她都佩服自己的镇定。
在名义上的丈夫已经起疑的情况下。
席之越将腿上的笔记本移开,掀开被子下床往她这里走,惊诧道:“你要去哪里?现在外面还在下大雨。”
“没有,不出去,就在这里。”
席之越懵了一秒,目光顺着她往隔壁随意一指的方向瞧了瞧,意识到林琅意要见的可能是同层包下来的其他来宾。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他左右环顾了一下,抓起沙发上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