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收起剑,撩起系在腰上的袍子,擦了把汗:“或是就此留下,常能陪着你,不也很好?”
“我是好。”青雀笑道,“可阿娘在京里,又不容易有真心的朋友。阿莹虽常去陪着,也不好常年劳烦她,乱她的清净。让她在宫里长住,她自己先不肯。逾白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一滴汗从赵昱锁骨滑下,沿着他的肌理一路落下去……青雀的视线追着这滴汗。
“我去洗澡。”赵昱轻轻笑起来。
“嗯……”青雀两颊微红。
他一走,云起堂的后院忽然变得安静。快到盛夏了,内侍在后院屋前也搭了一卷凉棚,遮挡日益明烈的日光。凉棚旁是新移的一丛青竹,还有几株驱虫的花草开在角落。凉棚下,安放着一把摇椅,一张小桌,还有一张轻巧的贵妃榻。
晃在摇椅上,青雀半出着神看太阳。
……好白。
依旧裸露的上身晃在她眼前,与沐浴前相比,少了舞剑后滴落的汗,多了还未全然擦净的水珠,又少了原本系在腰间的外袍。
“怎么……”怎么还不穿好衣服?
青雀的目光艰难从他身体上移开,看见所有服侍的人竟都在静悄悄退出院子……她再看赵昱……
对她笑了笑,赵昱丢下棉巾,敞露胸怀,倚坐在了贵妃榻上。
鬼迷心窍。
青雀站起身,坐了上去。
142、番外:柳莹
赤裸的风,荡着棚下细碎的日光,直接吹在青雀失神的双眼上。
……
赵昱是天生的将星。他天生的身材高大、体能丰沛、五感敏锐、精力充盈。即便已远离战场一年有余,他也从没松懈过磨炼身体。
在涉及到体力的事上,青雀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日影西斜,青雀终于为自己的鬼迷心窍……为色所惑,付出了比平常还要多一些的代价。
被赵昱抱去浴室,两人一起洗净了身体,正是晚膳的时辰。
他们且不回宫,在云起堂用饭,也让青雀先歇几刻,有力气自己和人说话。
——晚上睡前,孩子们都在。她可不想孩子们发问:
“阿娘为什么不说话,只让爹爹说?阿娘病了?请太医吧!”
她没脸答,也不想随便对孩子们编瞎话!
让她全身都没了力气的“罪魁祸首”递来一勺鱼羹。
嗔看他一眼,青雀张口,缓慢咽下他的侍奉。
赵昱闲适地笑,恰到好处递上下一口饭。
位于永兴坊的潜邸,一如他还未登基时,安宁、壮丽而幽静-
永兴坊正南,亦与大明宫和皇城紧邻的永嘉坊,一所三进宅院里,昭文郡君柳莹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被侍女请去用饭。
这是皇后——阿雀——特地赐她的宅院,坊中皆是高官贵胄,建筑繁而不密,人员多而不杂,不必“闹中取静”,身在其中,自然清净。她想看书一整日,仍如在潜邸瑶光堂一样无人打扰。她若想入宫,借书、还书,或与阿雀说说话,坐上车,一刻钟便至。左邻右舍,也有几位愿意与她谈论诗文的夫人娘子。她想赏四季的景致,自家第三进,便是她亲手打理的花园。偶然觉得看腻了,烦闷了,宫禁北苑、西苑,也都随她过去。
住在这,不必受宫禁、府规管束,母亲和阿娘来看她,更比以前方便许多。
但……可能太方便了,也不全然都是好处。
简单用过晚膳,在女医的敦促下绕花园走了几圈,柳莹又回到房中窗前,就着明亮的灯,继续看方才那本书。
书还有十几页,侍女笑着提醒:“郡君,二更了,该睡了。”
她道:“明日夫人和姨娘都过来呢。”
“哎……”
这一声轻叹,既是对不能一气看完这书的遗憾,也含着对明日嫡母和生母会一起上门的烦闷。
但母亲要来,她总不能躲着不接待。
“若叫夫人和姨娘看出郡君今晚没睡足,两位又要担心了。”侍女笑道。
“好了,睡吧,睡。”
柳莹站起身,特地将书放去卧房远处,以免自己梳洗过后又顺手拿起来。
一夜还算好眠。
次日卯初,不必人请,柳莹自己起身,才用过早饭,柳家夫人叶氏和柳莹生母丁氏便同在门前下了车。
叶夫人已在七十一岁高寿,鬓发皆白,步履蹒跚,出门一次不易。丁姨娘却还在壮年,只有四十四岁年纪。
和从前她们来时一样,柳莹迎至门外,和丁姨娘一起,亲手搀叶夫人迈入大门。
这所三进的宅院布局明朗精巧,不仅花园,每一进庭院、每一处角落,都有值得一看的景致。又正在初夏,草木葳蕤,繁花似锦,去年此时,柳莹足有四十日未出家门、未见外人而身心愉畅。
直到阿雀怕她在家里出事,或不敢入宫,派女官来召了她去,她才第一次,走出新家的正门。
不过,她将这种快乐和自在分享给母亲和阿娘的时候,她们却不约而同,一齐露出了担忧的神色。